青磚石被踏足的多了,隱約有了開裂的痕跡,晴云盯著那裂痕讓自己的思緒隨著裂痕游走無邊:“起初她只是不大肯為姑娘做事,在院子里打貓罵狗的,擺著做主子的款兒,偶爾嘴上刻薄幾句。”
東英咬了咬唇,忽道:“即便不好與老夫人說,如何不與夫人稟告此事?”
磚石裂痕的影子從晴天的眼底走向東英的眼中,晴天沒有說話,只是定定看著她,嗤笑了一聲。
外頭一陣疾風卷過帶起了落葉沙沙旋轉,是百花殺盡的悲涼。
灰色的鉛云低的好似就在頭頂,有微微的雷聲翻滾。
更將屋中的沉寂襯的好似不在人間。
枝鶴延年的窗戶上蒙著密實而素白的窗紗,外頭隱約的琉璃燈火艱難的透進來,落在繁漪的臉上是悠遠的無奈,好似所有的折辱早將她的委屈打磨成了漠然。
東英看著她心下生出幾分心疼來,這小姑娘在老夫人身邊的時候是何等的純澈,又是何等的得寵,如今竟被一個奴才如此欺辱!
話一問出口,東英便被自己噎住了,那邵家的是夫人的陪房,她們仗的便是夫人的勢,姑娘若欺負一兩回說不知道還勉強說得過去。
整整兩年了。
夫人如何會不知道?
看了老夫人一眼,似乎在剎那間想通了什么,低著頭便是不說話了。
老夫人的神色就似霧靄沉沉時分的云,衣袖上一抹金色的繡線本是金燦燦的貴氣,此刻落在眼底卻是烏沉沉的,“說下去。”
晴云以被無限欺辱凝成的脆弱語調,鏘然道:“發現姑娘跟夫人提過之后夫人沒什么反應,便開始肆無忌憚起來。有一回夫人便罰了晴天半個月的米銀,可第二日廚房送來的東西就全是餿的、壞的,鬧開了受罰的不過是無關緊要的小廝。漸漸地晴天開始囂張起來。”
老夫人握著繁漪的手,掌心的紋路清晰的告知繁漪這是歲月凝聚起來的痕跡,里面有智慧,也有無可奈何的“眼盲”,如今這“眼盲”在溫厚的汗水沖刷下似乎流露了一絲清明之色。
然而那絲清明之前,還是有太多的迷霧遮蔽著。
繁漪眨眨眼,把眼淚眨了回去,看著窗臺上幽幽吐著乳白煙霧的三足錯金香爐。
那煙霧悠緩的裊娜著,籠在眼前,好似身處了山巒之中。
淡淡道:“不過小事,沒什么不能忍的。”
晴云猛的抬起頭來,揚聲道:“是,姑娘都忍了。可昨日姑娘當真是因為晴天偷了那簪子的緣故么?難道不是因為她聲聲詛咒老夫人您忍不下去才打了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