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急分辨道:“父親父親,一定是有人殺她們滅口了,可是女兒與何耀新從未有過往來,他又是管家的兒子向來體面如半個主子的,女兒向來只在后院里,如何有這樣的本事去殺他呀!女兒口無遮攔,可女兒是萬萬不敢殺人的呀!”
晴渺睇著含漪撿到桌上的信箋,一筆一劃并不端莊秀氣甚至有些歪扭,她似乎看出了什么,用力怔了一下,交握在小腹前的手刮過手背留下一條淺色的血印,面上的血色略略褪卻了幾分。
慕文渝就坐在含漪的對面,見此情形描繪精致的眉微微一皺,指了晴渺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含漪似一驚,回頭瞧了晴渺一眼,柔和道:“父親母親和祖母在這里,你若知道什么便說來,莫要遮掩而誤了查清真相。”
何媽媽只覺如墜深淵的滿身冰寒,一雙精明的眸子此刻被驚惶充斥,辯駁不了什么,只烏定定的瞪著晴渺的唇瓣,似要將她可能說出的什么不利的字眼都塞回去。
晴渺猶豫了一下,咬了咬唇道:“這信、這信或許不是晴荷寫的,我見過晴荷寫的字,雖然乍一看十分相像,可她的彎鉤并不是這個樣子的,沒有那么鋒利的上挑。”怯怯的看了慕孤松一眼,“也許是奴婢看錯了,不若拿了晴荷從前的字來做一做對比。”
含漪驚訝的張了張嘴,柔柔道:“倒是當真有可能是有人殺了晴荷來栽贓二姐姐了。雖說姐妹間哪有不小打小鬧的,卻是叫人做了筏子也未可知。”
老夫人不欲查下去,她有預感,一旦查下去姚氏必然脫不去干系了,兒子要護著心愛的女兒她無法阻攔,可她不能不為姚氏遮掩了腌臜手段。
慕家,不能為了一個輩孫女與這個為慕家生育嫡出子女的兒媳撕破臉皮。
嫡母戕害庶出,到底是丑聞,那臉面也是慕家的臉面。
她也心疼繁漪,可這樣的心疼注定了不能勝過家族利益。
蓬蓬松松的雨勢漸漸小了下去,庭院里白茫茫的朦朧蕭氏,只剩了一片雨刷沖刷之后的傍晚清明,目光落在屋外空茫一點。
老夫人沉道:“何耀新因何朝錯失而怨恨主子,繼而下手毒害繁漪,更是帶毒心腸嫁禍靜姐兒。”
默默一嘆,順了順手中杏色繡六瓣蓮的帕子,看著繁漪的柔和神色里有不難察覺的鎮壓之勢:“看在兒媳的面子上,也是何朝伺候慕家二十年了,準他親自送了何耀新的尸體回宛平老家。閔寬一個人管著宛平老家的事務也忙著,何朝就留下幫著閔寬一道打理了。”
姚氏寬大袖子底下的絞著帕子的手一松,不意發覺在這樣微涼的雨后空氣中她竟是沁了一身濕冷的汗,她清晰的明白過來,連老夫人也開始有了姿態上的改變了!
雨勢說來就來、說停便停了,風卷起了夜幕覆上,乍暖還寒的夜風拂起門口的她的群據飛揚。
繁漪曉得老夫人的意思,壓抑的語調好似人成了風中無依的落花,全然的無能為力:“祖母這樣的處置最合適了,沒得為了個奴才攪弄了家中太平。”
抬眼看向何媽媽的眼眸微瞇了一下,一縷細碎的陰沉烏定定的晃在她的眼底,“媽媽以為祖母處置是否合理?”
何媽媽僵硬的定在原地,對上那雙陰鷙的眼,好似被一雙無形的手推著跨進了地獄之門,一種無法言喻的陰冷慢慢凝結在她的血液里,即使四月的風依舊帶了溫軟的溫度,寒意卻不斷的蔓延開來,有碎碎冰渣的尖銳攪弄著她的五臟六腑。
是驚懼,她清楚的捕捉到了自己心底對慕繁漪的驚懼!
慕文渝重重將手中的茶盞擱在桌上,震的杯蓋跳躍之下尚有幾縷余音,仿佛也只認定了是她想借了許承宣的手去害慕繁漪,語調里便是難抑的憤然:“怎么,何媽媽是不服老夫人的處置么?”
何媽媽幾乎是本能的軟了膝蓋,伏在地上,語調顫顫如深秋枯葉在枝頭的垂死掙扎:“是何耀新的錯,老夫人的處置奴婢沒有異議。”
末了,又艱難的改換了方向,朝繁漪磕了頭,“奴婢教子不善,對不住姑娘。”
繁漪似乎累極了,沒有回應,只是依賴的挨著慕孤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