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掐了掐眉心:“沒事,許是天氣悶熱的,有些苦夏了。”
袁媽媽端了一盞茶水來:“夫人吃一盞蜜茶潤潤,加了佛手片,能疏肝理氣。”
自打何朝被遣回了宛平老家,袁媽媽一家便在姚氏身邊愈加得用起來,垂眸道:“奴婢聽說了個消息,說是晉元伯府在越州老家的產業陸陸續續的在悄悄變賣,仿佛是銀錢上出現了窟窿。”
姚氏伸手接茶碗的手微微一頓,指點在深棕色的建盞上,稱得白皙光滑的皮膚更是白到泛著微微的冷光,皺眉道:“許家的伯爵之位也不是這一兩輩里得來的,當初圣上賞賜的田莊金銀更是豐厚,數代經營,每年朝廷撥給的奉銀也不少,怎么會沒錢了?”
陽光掠過微翹的水滴檐投了一縷惶惶晴線在門口,隨著時光推移慢慢變換著位置,落在了何媽媽那一身墨藍色的薄薄比甲上,漾起了烏沉沉的光暈,更顯那張精明的臉有了刻薄之色。
目光從移動的光影里抬起,低道:“許家的排場向來大,日常吃穿都可比上皇室宗親府邸了。伯爺兄弟十數人,分家的時候分出去不少家產。如今世子爺的兄弟姐妹又是十多個,孫輩更是一雙手都數不過來,夫人、太太、奶奶的一籮筐,哪一個開銷能少了。”
袁媽媽猶疑一下,低眉道:“若真是如此,許家認定了四姑娘求娶的目的可就太明顯了。”
何媽媽點頭道:“當初楚氏進門帶了一百萬兩銀子,除去給老爺打點的,還剩了不少,當年楚姨娘一死,老爺便做主讓四姑娘自己保管著,來日做嫁妝的。”
沉思間茶碗的滾燙刺痛了指尖的觸感,姚氏輕輕“嘶”了聲,輕輕呷了口香甜的蜜茶潤了潤心口的煩躁,冷道:“慕文渝倒是打了個好主意。”微微掀了掀嘴角,“以為能從小綿羊手里搶銀錢,別是釣了尾吃人魚回去。”
袁媽媽若有所思的看了姚氏一眼,輕嘆道:“也不知這窟窿多大。若是填不回去……”
姚氏的眉心一擰,想起了兩個年幼的外孫子,若是如今就填不上了,到了他們接掌家業的時候豈不是只剩了無底洞的空殼子了?
垂在窗邊的碧落藤蔓紋的帷幔有著絲絲縷縷的纏枝,青嫩的顏色落在眼底莫名濕噠噠的,將一縷光線遮的幽冥冥的。
外頭忽起一聲驚詫的呼叫打破了屋內的片刻沉寂:“夫人夫人,不好了,四姑娘她、她滿臉是血啊!”
姚氏的眼皮失控的一跳。
鳳凰花明艷的繡紋在繁漪匆匆的腳步下韻致了一片晴明不定的光暈,似秋雨浸潤后的優柔。
她輕輕伏在姚氏的膝頭,像極了一個全心仰賴的女兒,微微揚起血色斑駁的臉頰,淚水停在了下顎,血色在水滴中迅速融合,墜了墜,滴落在姚氏仙鶴銜芝的松色上,輕輕泣道:“夫人,二姐姐瘋了,跑去我那里喊打喊殺,還拿簪子劃破了我的臉。”
姚氏看著那張與楚氏相似的臉,柔軟而可憐,傷痕好似橫生出的一枝枯敗破碎,不再是完美的,看著那血水低落,將靈芝染成淺紅色,心頭氣血沸騰了起來,心底生了一陣痛快。
“這丫頭瘋了不成!”面上卻是心疼不已,拿了帕子小心翼翼的給她擦去血水,“好了好了,別哭,淚水占了傷口可要發炎的。”
“母親……”含漪神色無措的在門口喊了一聲,揮手讓婆子把嘴被堵上的慕靜漪拎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