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腦子里嗡了一聲跌坐在床沿,握在手心的那只小手冷的沒有絲毫溫度,她握的很緊,幾乎能感受到震驚之下的骨骼擠壓聲,可那個脆弱的生命卻是毫無反應,“什么?!”頭回看向含漪,卻見她額上也是破了個口子,“你這又是怎么了?”
含漪紅著眼,壓抑著傷心道:“原是在妹妹這里好好說這話,可二姐姐突然發了瘋似的,幾句話不稱心便要喊打喊殺,妹妹臉上的上就是她弄的。妹妹去母親那里求個公道,孫女不過把當時的事情告訴了母親,二姐姐便當著母親的面又想打殺于我。”
閔媽媽扶了含漪起來,細細一瞧,撞皮肉都翻了起來,整個額角腫的十分厲害,印在白皙的皮膚上實在嚇人:“姑娘這傷也得仔細,不小心便是要留了疤痕了。”
老夫人揪著帕子的手狠狠垂著膝頭:“瘋了!全都瘋了不成!后來呢?后來發生了什么?如何你妹妹被傷成這樣?”
含漪搖頭,耳墜的微涼打在臉頰上是未知的恍然,抹了抹淚道:“不知道,孫女受傷后被帶了出去,就母親和妹妹在明堂說話,后來也不知怎么的,母親似乎氣的很,砸了茶盞就、就……孫女站的遠,根本就來不及阻止。”
老夫人的眼神里蓄滿了精銳與怒意,直直盯著含漪半晌,似乎在探究是否有謊言的存在。
而含漪以一泊無奈和卑微的清明回視著老人家幾欲看穿她魂魄的眼神,逼迫自己不退不懼。
老夫人看不到她眼底心虛與慌亂,便只問了一旁的女使:“夫人呢?”
容媽媽進來回話,淺銀色的比甲上是墨色的蘭花葉片,沉穩而冷靜的沒有半點自己的色彩,垂眸淡道:“夫人和二姑娘過來了。”
打發了人都出去,只留了姚氏、慕孤松、老夫人和一個昏迷不醒的繁漪在內室。
窗臺上一盆石榴花修剪的風姿綽約,花團錦簇的烈烈如火,在悶雷細風里搖晃著,催著人心底拍過一浪又一浪的怒火燃燒。
慕孤松負手站在窗前,卻并不肯去看姚氏一眼:“夫人有什么要說的?”
烏沉沉的天色好似就壓在頭頂,姚氏揪著帕子凝著那挺拔如翠竹的背影,心口一陣陣的抽痛著,執著道:“妾身無可辯駁,只問老爺一句,肯不肯信妾身。”
能說什么?
說漣漪的死有問題?老夫人會怎么想?
說慕繁漪為了楚氏在算計她?老爺又該如何震怒怨恨?
說是她自己劃的,卻分明看著手握著磁片的人是自己。
一壁淡紫色的閃電破開直墜大地,巨大的光影似乎就在眼前,將那藏青色的筆挺身子照的那么冷淡而疏離。
悶雷貼著頭皮而過,震的人心顫又生疼,然后便是墜入死海一般的沉寂。
慕孤松卻依然沒有看她,外頭次間的漏刻脆而沉的水滴聲如驚濤駭浪的洶涌,激起一陣又一陣的殘響撲在面上,宛若掠過面上的耳光,一掌又一掌。
心頭為他正妻的驕傲剎那間如“荒煙衰草,亂鴉斜日”般荒冷。
慕孤松緩緩轉身,瓢潑的雨濺起細碎的水霧攏在他身后,模糊了他的眼神,叫人瞧不清底色:“我親眼看著你的手劃過繁漪的脖子,你告訴我,我拿什么信你?”
姚氏看著丈夫那張年近四十的面孔上依然平整的幾無紋路,儒雅與冷淡想并存的俊朗一如她嫁他那日,只是他對她的無情與淡漠亦是如此。
慕孤松逼近她,沉然的眸子里是失望和難以抑制的厭惡:“她做了什么?說了什么?讓你狠得下手去殺她?還是夫人以為有姚家在,慕家女兒的性命在你的手里就是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