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真逼的人家動手殺了孫女和兩個玄外孫,再把事情給捅到外頭去,再與這個極具潛力的孫女婿決裂么!
既然人家把證人都捂在手里,自然是不會要了孫女和玄孫們的命的,大不了就是威脅點好出去罷了!
第二日一早,姚閣老便叫三兒子親自去慕家談。
姚三爺在前廳等了許久,卻久等不到人來,要見見女兒,慕家的人也只是笑呵呵的一句:夫人病下了,大夫交代了要靜養。公子們倒是好的很,親家老爺、親家夫人要不要見一見?
意思很簡單:公子們還不知道自己生母和外祖母多惡毒,你們要不要讓他們也來聽一聽?
姚柳氏咬碎了一口銀牙和血吞。
夫妻倆便只能放下一切身段親自去了桐疏閣談了。
繁漪百無聊賴得捧著本詩集側身坐在右次間窗前看著,淺碧色的半透明窗紗擋去了刺目,留了溫柔的晴線似彼岸花千絲萬縷緋紅飛翹的花蕊飛揚在她身邊,襯得整個人都有了碎金迷紅的光暈,邈遠的不可輕易靠近。
她倒也不急著迎上去,便是連頭也沒抬,待到容媽媽奉了茶水去了正堂才不緊不慢的出了次間,端著柔順姿態一一行了禮,竟是不見半分的劍拔弩張,不恨不怒。
姚三爺緩緩啜著茶水,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她。
以為她是急切的等著他們上門好談條件,卻不想人家全然一副鎮定篤然的樣子,笑意盈盈的面孔哪里瞧得出兩廂是對峙的姿態,只一雙眼底的光好似枝影下的光點,幽而深,叫人看不透。
這個名義上的外孫女他是見過幾回的,從前以為不過是個一味隱忍的小角色,女兒對楚氏有心結,打壓她一個庶女,誰也沒放在心上。
倒不想是個厲害的,一朝反擊竟把他的妻女玩弄在股掌之間。
眼看著女兒在慕家的地位一日日的跌落,妻子的算計一招招被破解反落進圈套,如今連那個一向敬重自己的女婿都變得強硬起來。
甚至連整個楚家都配合著她,對他們提出的條件一棒子打回的拒絕。
可見此女心計手腕不俗啊!
反觀妻子,卻是沉不住的陰沉著臉,這便是已經輸了氣勢了。
繁漪在姚柳氏的對面坐下,目色淡淡落在她身上,明晃晃的夏日清光打在她側身,坐姿維持著大家婦的姿態,裙踞在她鞋邊垂下雅致的弧度,只是一張平凡的面孔卻似浸潤在陰翳之中,一身翠青色的衣衫更將她的神色襯得青白交錯。
姚三爺含笑溫和,眼中微冷卻是薄霜無邊,閑話絮絮道:“倒是許久不見繁姐兒了。”
緩緩抬眼望去,幽深的目光似要看到人的心底去,繁漪淺笑吟吟的撥弄著茶盞,看著一縷裊裊茶煙輕起低落又散開:“怎會,上月洪家吃喜酒還曾給外祖父與外祖母請安的。只是小女卑微,沒什么光影兒落下罷了。”
姚三爺微微動了動嘴角,似乎是一嗤,又似乎是一滯,他尚未開口,姚柳氏便已然急道:“今日來,怎不見你母親?”
陽光斜斜的擦過屋檐投進屋內,在門檻之內落地了三寸光明之地。
燦燦微金的光線之間有塵埃飛揚,好似一抹碎金煙云流水穿過青柳色百合折枝的輕紗帷幔,拂過色澤穩重的家具物什,帶著楠烏木若即若離的氣息緩緩流淌在空氣里。
上一回見,這個中年婦人還是一派凜然威勢,斷然而輕蔑。
連翻失策之后連女兒的面也見不到,著急與驚惶讓她失去了所有的穩重,變得急切而尖銳,而越是如此便越是注定了輸的快,輸的徹底。
繁漪覷了她一眼,嘴角化了幾分薄薄的弧度:“外祖母不曉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