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節節敗退,什么都擺在了明面上,豈不是叫人一眼看穿的見招拆招了。
有些話含在嘴里說一半吐一半,留了余音才是最有威懾力的。
眼見琰華是打定了主意不肯走了,便轉了目光看向一旁垂首不語的繁漪道:“聽云歌說姐兒與兄長們感情是極好的。”
繁漪看著袖口上的葡萄纏枝花紋,承接陽光的果子耀起的一點光華是用米珠做了點綴的,指腹輕輕磨砂,是溫潤的觸感。
“是啊,原以為血脈至親是可以依靠的,到頭來卻是表兄來為我依仗,親不親厚的,見人見心罷了。”長吁如嘆于夏日里竟有了幾分深秋的蕭索,“倒是聽白先生說大哥哥得中是十拿九穩的事。可惜了……”
隨著朝陽高升有著闊闊迷迷之意,熱浪似乎忘卻了它正迎接秋日的腳步,旋轉舞弄著火色的芳菲舞裙,一浪又一浪的撲進屋內,快速的融化了景泰藍寬口大釭之內的冰雕。
滴答!滴答!
晶瑩沁骨的水滴劃過半透明的冰山緩緩低落在山腳下的水流里,在這樣枯寂的氛圍里,恰似一石激起千層浪,兜頭湃的人一身狼狽。
仿若刺骨的水從頭骨的縫隙里無遮無攔地鉆入,鎮著每一根神經,徹骨的寒涼,一聽牽扯了兩個外孫,姚柳氏再也坐不住的跳了起來,怒道:“你想干什么!”
繁漪輕輕一曬,頗有得趣而玩味之意:“您這話我倒是聽不懂了,今日是你們尋上門來的,做什么一副我殺了你母親的嘴臉?”輕輕一側身,往琰華處靠了靠,神色間是淺淺的悲哀與楚楚的后怕,“如此兇悍無禮,真叫人害怕。”
琰華睇了她一眼,嘴角壓住了一抹好笑的弧度,覺得自己進門前的擔憂皆是多余。
難怪叔父和楚家竟無一人來助陣了。
她一人足以應對此二人。
廳了一片沉寂。
唯窗臺上的一盆石榴花在漸進初秋的清晨涼意里,像是要把這個夏天最后一茬熱情都綻放在緋紅的花色里,盛極而衰前的熱情被釋放的徹底。
那樣熱烈的如火如荼之色映著蔚藍的天空,幾乎要將素白的窗紗也染上一片極盡全力的熱烈。
她做了三年余的鬼,三年的寂寂無聲的孤獨與仇恨未了的痛苦都忍過去了,還會忍不過這一時半刻么?
過了許久,卻也不知到底過了多久。
只見門口的三寸金光緩緩偏移,成了長長的尖銳形狀,姚三爺終于開口了:“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告訴我們,到底是一家人,有話咱們好好商議。你父親和楚家舅父總也要在官場上順順當當的不是?”
繁漪抬眼覷了他一眼,又垂了眸。
久不見她搭話,姚三爺便又放輕了幾分語調,情勢比人強,低頭也是無可奈何了:“只要能保住兩家名聲,保你母親一條命,有什么你自可提了,能辦到的定幫你置辦妥當。”
繁漪蓄了一抹寒光秋水的笑意,烏定定的看向姚三爺,那眸光帶了棱角,直直錐在人心口,叫人動彈不得:“三件事。”微微一頓,“我那貼身女使的兄長被人下了毒,想是二老能找到解藥的是么?”
姚三爺點頭:“這是小事。第二件呢?”
繁漪豎了根手指在小巧的鼻前晃了晃,笑色如秋末沾了寒霜的清泠泠,“這是給夫人積點兒陰德,可不是你們要付出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