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華微微一怔。
他是感激她所作的一切,卻并未有絲毫的憐憫之意。
他心中有心儀之人,卻也并非非卿不娶。
他是理智的人,做下了決定便是一定會盡力做好,只是一切發生的突然,想著待她好了,再慢慢以未婚夫妻的身份相處,相互習慣身份的轉變。
此時此刻她正經受磨難,這樣的磨難還來自于他,不論做什么,他自是心甘情愿的。
姜柔之言是提醒,亦是警醒,若是他的求娶讓她只是感到自己是在憐憫她,無疑是又在她傷口上撒下一把新鹽、殘忍的磋磨。
收斂的心緒,他小心將她扶起,讓她靠在他的臂彎里,隔著薄薄的衣衫,是滾燙的觸感。
含下苦到舌頭發麻的湯藥一口一口哺進她口中,只是繁漪病的糊涂又難受,便是咬緊了牙關,好容易撬開她的貝齒,一碗湯藥也不過喂進了一半去。
而枕屏外的兩個人,一個饒有興味、一個面紅耳赤的看著。
為了讓藥效起來,生生灌了兩碗。
待喂好,兩人身上都是弄了一身。
正當琰華松了口氣的時候,卻見她難受欲嘔的側過身去,急道:“她、她又要吐了。”
冬芮著急的便要進去,姜柔暼了她一眼,制止了:“讓她伏在你肩頭,你給她順著心口,或者捏一捏后頸能舒緩惡心。可別讓她吐出來了,不然沒有藥效下去,她這高熱便也壓不住的。”
順心口?
琰華抬起的手僵了僵,最后扶了她伏在自己肩頭,輕輕的替她捏了后頸,藥還是吐了點出來,好在不多。
待她穩定些了,琰華才輕輕將她放下,手中亦未停的捏著她的后頸。
湯藥能下去了,卻也免不得病逝起伏,一忽會兒的退了熱,一忽會兒的又燒起來。一直折騰到了后半夜才平穩下來。
將近天色破曉時,迷迷糊糊間繁漪醒過一次,見到床邊坐著的是琰華,只以為是夢境,見他安好,安心而蒼白一笑,隱約含淚的微苦:“沒事就好……”
于魚肚白的天色里,施過金針后的姜柔正準備離開,回眸間看到這樣一幕不免感嘆:“子之湯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無望兮。”
徐明睿站在廊下倚著窗口,看著慕琰華端著湯藥的手一顫,神色似秋風細雨斜斜打進心口,嘆道:“望而不可及,很適合。”
兩人迎著朝露微涼回去補眠,腳步微緩,“你讓琰華來照顧她,真的合適么?昨兒你還說不要脅迫他了。”
姜柔望著天際隱約映出的朝霞,眼底有獨屬于女子的細膩與綿柔:“說是這樣說,偏我是愛管閑事兒的。推一把也無妨。”
抬手折斷了一支橫生而出的月季,指尖沾了莖稈上滲出的清涼而黏膩的汁液,有隱約的芬芳與青澀之氣交纏,“何況,繁漪是必不肯嫁他的。在自己人生跌進低谷的時候被人憐憫,還是自己的心上人,無疑是最大的打擊。”
朝霞追隨著初秋花香的腳步曳滿長空,帶來希望的柔婉光澤。
徐明睿緩緩點頭道:“慕琰華知道她所受的傷有多重,是會感到愧疚,但這樣的愧疚會在很短的時間里因為對另一個人的遙望、不可望而慢慢消失。”
“若要他更快的忘記前翻,更能安定的與繁漪成婚,便是要他親眼看著她是如何為了他在生死里痛苦掙扎的,這樣的沖擊力才更大,留在心底的印象才更深刻。若是能勸動繁漪點頭答應婚事,也算他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