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用力一咬唇,不由嗤道:“縣主說笑了,我哪里有資格與縣主攀了交情,我……”
姜柔用力一甩而起的衣袖“風風”有聲,落在耳中極是凌厲:“我什么?你在撒謊!你根本就不是姚意濃!姚意濃的小字分明是清月,乳名才是云云。”
花魁傷心欲絕的面上似有裂紋生出,極速的蔓延:“都是我的名兒,有什么……”
姜柔冷冽打斷:“又錯!姚意濃及笄的時候她祖母姚柳氏病重,及笄禮沒有辦,小字也根本沒有取!她也沒有什么乳名!姚意濃是大家閨秀,所用熏香皆是淡雅,而你身上的香味雖不濃烈,卻是長久沾染,沁在了骨子里的。”
驚詫迅速蔓延,一瞬間寂靜無聲,仿佛整座撫司都沉入了深海之地。
誰知那花魁竟也不再否認,痛苦、齜目、迷惘、絕望,這樣激烈的情緒緩緩褪去,只剩了冷淡的一張俏麗面孔,“是,我并非姚意濃。”
曹文煜楞一下,喃喃道:“怎么會有生的如此之像的兩個人?”
元郡王顯然也未料到會有這一出,微瞇著眼盯著花魁道:“人證尚未來,你怕什么!就算你否認也沒用,誰不知道你的身份!”
花魁的冷淡氣質若秋水寒潭,宛若荼蘼盛開在雪原之中。
只淡淡暼了他一眼,緩緩站起身,轉向堂外烏泱泱的人群,抬手間面上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揭了下來。
五官與方才雖還有幾分相似,可到底一眼就能分辨出來,此人根本不是姚意濃了。
一時間議論聲聲,如雷翻滾。
姜柔一挑眉:“瘦馬?”
花魁毫不在意這兩個字,點頭道:“是。”
琰華寒星似的眸子里有了一絲溫暖而清澈的笑意,看著繁漪柔婉的側臉,緩緩松了口氣。
繁漪面紗后的笑意從容淡然,回首望了他一眼,方徐徐問道:“誰讓你假冒姚氏的?”
花魁的神色里有風月里的媚,亦有厭惡風月的冷,半透明的紗衣在徐徐卷過的風里,仿佛濛濛濕黏的霧氣,叫人滯悶:“是主人叫我假扮的姚姑娘。”
鳳梧看了眼繁漪,眸中閃過了然,問道:“你家主人是誰?你又如何進的姚家,和姚姑娘交換的?”
花魁搖頭,只淡聲道:“主人稍待會兒會過來。”
鳳梧的語調輕緩而有力,一出口便輕而易舉蓋住一片嗡嗡之聲:“繼續說。”
風卷著落花貼著地面旋轉,卷起一陣獨屬于春日泥土陰濕而腥澀的氣息,帶動角落里的樹影搖曳,英翠的葉抱不住枝頭,零星落下幾片,一并卷進了風里,與落花簌簌飄零無依。
仿佛是雷聲悶悶的聲響自頭頂滾過,隔著庭院的攢動人群成了一片烏沉沉的影子,里面隱隱有一雙眼睛迸著深山老林中厲鷲的陰翳眸光,那光似乎要將人撕成碎片。
花魁的聲音恰似天上忽然墜下的雨滴,敲擊在遙遠的樹葉上,是空茫的也是悅耳的:“奴家原是昌平館的花魁娘子,主人將奴家買下后連夜送過來的,叫奴家假扮了姚姑娘。昨夜那位爺破了奴家的身之后,便有人來見我。”
鳳梧點了點頭:“他讓你做什么?”
花魁神色淡淡的,仿佛半點沒有身不由己的悲嗆:“告訴奴家害的奴家如此境地的人便是慕姑娘,叫奴家一定咬住了慕姑娘,也讓她嘗嘗身敗名裂的滋味。主人吩咐過的,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許說破了自己的身份,若有人叫我做什么,便按著對方說的做,演好了戲碼便是。”
琰華的目色沉沉似天上陰云:“若今日沒人揭穿你的假扮,你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