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幾碗的要吃下去,總算慢慢壓制住了炎癥。
到了天黑時想是藥性總算發揮了作用,燒退下去不少,她有了幾分力氣,便笑他臟臟的樣子是做不成謫仙了。
琰華瞧她有了說笑的心思,才稍稍放松了些,厚著臉皮道:“謫仙亦為娘子折腰,心甘情愿待在人間輪回道里。”
繁漪嗤他不要臉,然后看著枝影悠哉搖曳,落了相依的影子在煙霞色暈染了晚霞的窗紗上,又沉沉睡去。
正屋里只留了一點豆的燭火,深埋在夏日熱鬧的深夜里。
花圃里的蟲蛙揚著嗓子鳴叫,街道上宵禁的打更聲有刺耳的回音,一聲接一聲,隨著夜風緩緩送至內宅,自微隙的窗欞間鉆進沉睡的人的夢里,宛若魑魅魍魎沖破了地獄之門,貼著她的耳在叫囂,將一場壓抑的夢,攪擾成層出不窮的血色驚濤,鋪天蓋地而來,叫人無處可逃。
只能窒息著,同算計不盡的陰謀,同驅不走的孤寂,一同沉浮的血浪里。
繁漪知道自己在夢魘,卻無論如何動不了,醒不來,禁錮了所有的冷靜。
有人在喊她。
那么遙遠。
她順著四散在無邊空曠的聲音尋找,沒有結果。
直至呼吸幾乎被無形的手扼斷,她長猛然倒吸著冷氣驚醒過來。
昏黃的燭火隔著煙柳色的幔帳朦朧成一點淡青的光暈,像極了雨后毛毛的月華。
夜風拂動了幔帳如漣漪蘊漾,她的神色隨波逐流,一時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只覺發過汗的四肢百骸都浮脹的難受,千斤壓著般難以動彈。
琰華側身將她擁在懷里,輕輕安撫著,陪她的夜掰著手指已經數不過來,哪怕夢魘逼迫,也是壓抑在微攏的眉心之下,琰華從不曾見她如此掙扎宛若困獸之斗。
果然長久壓抑的人,一旦病了便格外脆弱些。
漸漸平靜,耳邊的聲音清晰起來。
睜眼便能瞧見他,繁漪滿足的緩緩彎了彎唇角,朦朧的光線里,他眉心攏起的山巒那樣深,她抬手去撫了撫,說話的嗓音沙啞而干澀:“抱歉,讓你也睡不好了。”
琰華還以為她會說些什么軟弱的話來好叫他哄著,聽得這一句,當真一口氣梗在了心口,有些生疼。
他知道她這些年過的辛苦,萬事只能靠自己。
在慕家,都是親人,卻沒有人可以給她支撐給她依靠。她只有不斷的強大自己才能活下去,到最后她便習慣了自己解決麻煩、自己消化所有的情緒。
孤獨慣了的人,已經忘記撒嬌這項能討便宜的技能。
無聲的嘆,她沒有依賴他的認知。
喚了外頭值夜的丫頭去備水。琰華一言不發的伺候了妻子入浴,換上了干凈的寢衣,一身清爽的回到鋪了新玉簟的床上。
一里一外,躺的楚漢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