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氏回頭看了眼晴云,含了淺淺笑意道:“倒是晴云丫頭這樣細心,可虧得是她了,否則今日可要叫我這糊涂人冤了大哥大嫂了。”
晴云溫溫一笑,福身道:“奴婢不過聽我們奶奶差遣做事而已,擔不得二奶奶一聲謝。”
女人的通病,尤其是尋常沒有好東西佩戴的女人,一旦得了稀罕珍貴的,哪怕不能讓那物件真正的見光,便忍不住要拿出來戴一戴過過癮。
烏云將天地遮蔽的漆黑一片,明明是日頭高升的時刻卻仿佛深夜一般。
只聽密密匝匝的雨滴自遠處迅速席卷而來,鋪天蓋地,激烈地沖刷著花樹,嗒嗒的,熱鬧非凡,帶來一陣陣泥土與青草的芬芳。
知了的叫聲變得拖拉粗啞,似鈍器慢慢磋磨著心肺。
王氏摸了摸手腕,不曾想自己竟是早已經暴露了。
她雖不懂深宅大院里的算計有多深,可也粗粗猜測道一些,他們就這樣看著、等著,原不過是想看她還要咬出誰來,好推斷出背后之人而已!
完了!
全完了!
她失敗了,她的丈夫和孩子,怕也保不住了!
她想去求一求那人,可她不敢抬頭,就怕最后一點活的希望也被自己斬斷。
琰華抬手撥弄了一下小桌上的一盆平陰玫瑰,紫紅的花色襯得妻子擱在一旁的纖長素手粉嫩可愛,柔靡的香味緩緩縈繞,讓她柔婉的容色帶了幾分嫵媚的瑰麗。
這樣嚴肅的情景下,他的眉目依然清冷,誰曾想他心底想的卻是恨不能伸手去摸一摸她的面,同她頰耳鬢廝磨一番才好。
他微微垂眸,別過臉,不敢再多看,伸手撣了撣膝頭的袍子,他輕緩的語調是篤然而凌厲的:“那萬家的手上還有兩條人命。王氏,你知道是哪兩條么?”
驚雷托帶著閃電齊齊迸發威勢,一抹淡紫色的光亮透過竹簾落進幾分,仿佛雨夜里出現的月華,帶著濕潤落下,轉瞬即逝,徒留驚夜的人留在無盡的黑暗里。
王氏驚恐驚聲:“不會的!不會的!”
琰華似笑非笑:“你猜到了。”
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緩緩擱在桌沿,指尖篤篤的點在桌沿,跑馬似的驚起心虛的人一身的冷汗,“你放心,這兩個人犯案后被京畿衙門拿住了,你只要乖乖招供你知道的,我總有辦法讓他們一家子判個梟首示眾,好給你丈夫和兒子報仇。”
藍氏揚了揚嫵媚纖長的眼角,語調婉轉含嗤:“大哥這是在暗示她什么么?”
琰華并不看她,只是睇著跪伏在地的王氏,幽晃燭火下,自有一股不能相侵的凜然之意:“弟妹說笑了,是不是暗示王嬤嬤心里清楚。”
輕嘆一聲,余音裊裊孤寂,“那萬家的一家子都在京畿衙門里待著,胡大人的手段倒也還行,想來要審出個真話也不難。到時候,就沒你自首的機會了。”
紅燭的火光在窗欞縫隙中肆意鉆進的漏風里跳躍著,忽忽閃閃著,照的人眼睛發澀,連眼瞼也不由跟著跳動起來。
雨勢漸漸平緩,陽光透過云層落下一點微弱的光亮,霧蒙蒙濕黏黏,好像月初時陰陰的夜色,月色艱難,沒有星光。
王氏聽著雨滴綿綿不絕的打在庭院的花樹上,還是那樣大的雨滴子,從舒展的芭蕉葉上濺起玉碎般的凌冽之聲,又急速的滾落,落在芭蕉樹下柔軟的梔子花上,將飽滿繁復的花瓣打的凌亂,將那股清魄的香味激的四散,混在微涼的雨水里,成了一張帶著毒的蛛網,蒙住了屋內的人心算計,又蒙住了王氏僅存的活的希望。
王氏眼里有深深的恐懼與迷亂,她的脖子不住的往后扭轉,只敢扭轉一星半點,讓人心思里不住去猜測他想要看的那個人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