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漪亦是默然。
一場不中意的婚事尚且能忍,因為要繼續下去的理由千萬個,而一顆另有所屬的心卻要如何容忍站在身邊的人沒有一點可愛之處呢?
或許,不中意的人,不論做什么都是不可愛的吧!
要多強大、多包容的心,才能用一副溫柔的神色去習慣一個不愛的人呢?
亦或者,是有幾分真切之意呢?
于她而言,于一個沒有底氣的人而言,自己給不了自己答案,別人給的答案也不會是肯定的,這將永遠只是個無解的題。
沁雯懷了凄惻的心事,這盤棋輸得沒有意外的快。
云嵐瞧她神色幽幽,以為她這個未出閣未許人的姑娘被如此關系嚇壞了。
便煦煦溫和道:“上官氏的問題便是太急了,還沒過門就管起爺兒屋里的事。還鬧得這樣沸沸揚揚,爺兒沒了面子,哪還能喜歡的起來呢!她以為是借了伯夫人的手處置的,別人看不懂。當母親的,只會當心成年兒子屋子里沒人伺候,怎么會一下子全部打發出去?還不是未來兒媳開的口了。”
收拾好了棋子,白一罐,黑一罐,楚漢分明,一點不容摻雜越界。
看著沁雯眉心淡淡的傷懷,云嵐改換了過來人方式,教了沁雯將來于夫婿房中事的應對之道:“其實只要進了門,爺兒屋子里的人要怎么打發,爺兒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妻子去。左右妻子也會陪嫁了好姿色的去。哪個男子不三妻四妾,只要敬重著妻兒也就是了。”
“何況咱們一旦有孕,伺候上的事就不方便了,總不能委屈了爺兒。”挽了她的手輕輕拍了拍,“你還小,看的卻不少。這些沒什么過不去的。慢慢接受了,日子也便順意了。”
天際有薄云緩緩行過,遮掩了下弦月的光亮,暗沉的光映著寺院三大屋頂的紅瓦,映著錦緞上的浮光,映著湖面搖碎的一泊粼粼水光中,慢慢沉浮,漸漸有了支離破碎的姿態。
而沁雯那姣好的面容也有了玉碎塵沙的落寞暗影。
她的點頭顯得那么沉重:“嫂嫂說的我明白。多謝嫂嫂提點。”
云嵐微微一笑:“都是做女人的,苦楚咱們自己知道。自家姐妹,有什么可謝的。”
聽著屋外蟲鳴深一聲淺一聲,叫人心中莫名生出幾分惆悵,“只是平意伯夫人如此順了上官氏的心,反到惹的蘇世子愈發的厭惡那個未婚妻了。”
窗戶不其然“吱呀”了一聲,涼風撲進,燭火“風風”搖曳,撩的人眼皮直跳。
繁漪微瞇著眼迎著風,吹出幾絲干澀的淚意,那星光在水色里仿佛伸手可得,又仿佛,遙不可及:“若是心里沒人,這樣的事,何至于此。”
晴云取了一支鏤空銀竿,挑了一支染的明亮的,側身將熄滅的幾盞注意點亮,悄無聲息的動作便是她這個人一般,從來不引人注意。
豆苗似的火慢慢舒展開,點亮她鬢邊的鎏金珠花上的一點星芒,熠熠而沉靜,仿佛落蕊知秋。
沁雯一顫:“這話怎么說?”
風吹著高大的桐花樹枝影亂顫,下弦月彎彎的遠遠的掛在樹梢,搖搖欲墜的樣子。
看了她一眼,繁漪漫不經心道:“不是養著外宅么。”
云嵐緩緩點頭:“倒也是,會在成婚前養外室的,八成是喜歡的不得了的。數數這京里頭,還真不是什么新鮮事兒。”
一生一世,總是圍繞著男子,卻還對女人格外的苛刻。
偏偏天地廣闊,容不下女人那一點小小的自在。
一時間,女眷們沒了說話的興致。
沁雯送了云嵐出了院子,消瘦的身影立于月下,像一只沒有靈魂的木偶,呆呆的無助的望著一樹掉光了葉子的、或許已經沒有生命的合歡樹。
情難續,哪來的合歡。
仿佛有千萬個理由推動,該來的人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