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欲晚,一段深橘、一段暗紅、一段醉紫的晚霞層層漫漫的交織在西天,曳滿了整個長空,仿佛神話里火鳳明艷華麗的長尾。
夫婦兩被叫去正院說話。
侯爺擔心流言繼續下去怕是會讓琰華在同僚之間留下不好的印象,但看長子神色平靜,兒婦淡然無波,便也稍稍安了心來,只靜靜吃茶閑贅幾句。
夫婦兩回到行云館,就看到晴云用一種耐人尋味的眼神看著茶室里坐沒坐相的男裝云海。
小小兒郎唇紅齒白,丹鳳眼微微上挑,流轉間自有一股風流之意,一身天藍色窄袖袍子在窗口投進的光線里暈開一層薄薄的慵懶光暈,愈發襯得那張精致的面孔仿佛自天上而來。
已可預見三五年后的云海將會如何風姿出眾了。
繁漪失笑:“看慣了他女相往這里跑,這會子又瞧不慣了?”
晴云擰了擰眉:“很想知道他師傅是男是女。”
云海坐在鶴立九天的軟墊上,斜支著長案,一條腿半曲著,見著繁漪進來,眉眼一彎:“是個糟老頭子,可惜已經化骨了,不然讓他教教你怎么做個有味道的女子。”
晴云白了他一眼:“你自己好好揣著這本事吧!”
云海從窄袖里取了條帕子出來,輕輕一揚,壓了壓眼角,微微側過臉半是含情半是憂柔的飛了繁漪一眼。
嗓音旋即一變,成了低柔婉轉的女嬌娥,綿綿柔婉道:“姐姐,我扮的如何?像不像個委身為妾的良家女子?”
晴云一想到他和蘇九卿手牽手走在寺院里的樣子,就受不了地抖了一下,太膈應人了:“我、我去換壺熱水來。”
“像,像極了。”繁漪在他對面坐下,拿走了他半遮面的帕子,穿著男裝如此,委實怪異了些,“你啊,平日里小心些,叫那邊察覺了可要招了麻煩。”
那日夜里同她一道被迷暈的不是沁雯,而是易容改扮的云海。
他是自小學的隱蔽伎倆,迷藥對他也沒什么作用,有他在身邊警惕,又有南蒼在暗處盯著,繁漪才敢放心的睡過去。
深夜里,上官氏只看到蘇九卿抱了個女子回屋,又叫人一直盯著,暗以為萬無一失,怎么會料到帶回去的本就不是沁雯呢!
云海對她說的話自是無有不應的:“我知道了姐姐。”
琰華在繁漪身邊坐下,默了默,又往妻子身上挨了挨,瞇著眼盯著云海,不大高興。
就算這小子年歲再小,還是男子,畢竟也不是親姐弟,同床共枕,真叫人不是滋味!
云海對著他挑眉,伸手握了繁漪的手撒嬌,又是討果子叫吃,又是討女子的釵環首飾豐富自己便裝的飾物,直到見著琰華眉心開始突突了,立馬哈哈笑著翻窗去尋丫頭們玩耍了。
畢竟,打架他還是打不過這個冷臉姐夫的,適當識趣兒點總是沒錯的!
琰華唇線微微一抿,暗暗想著回頭一定要去書齋找這小子好好“切磋”一下武藝!
繁漪望著窗臺上的一盆茉莉,小小的花朵在翠翠如英的葉片映襯下顯得格外清潔可愛,晚霞粉紅的光落在雪白的花瓣上,似春日女子嫣紅如霧的頰。
察覺她的走神,琰華側首吻了吻她的鼻:“在想什么?”
遙遙聽得一聲又一聲竭盡全力的蟲鳴,冰雕慢慢散著涼意,傍晚的熱風與之相碰,攪擾起一股垂死掙扎的迷惘。
他溫熱的唇拉扯了繁漪回神。
丈夫好看的臉就在眼前,太近了,反倒有了模糊之感,唯一能看清的唯有那雙黑眸,然而那長長的煽動的睫毛卻遮擋了她去探究眼底的秘密。
她微微一笑,羞赧的撇開臉,才發現自己把英英翠翠的茉莉花葉上掐滿了半月樣的指甲印,煩亂的便如她的心思一般。
只是因為在侯爺書房的案上看到了一封請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