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此刻皇帝的思緒,總有千萬只手試圖去遮蔽他的眼,讓他看不清今時今日他掌控下的朝局,永遠處在云山霧繞之中。
這樣的感覺讓一向溫和的皇帝有些煩躁。
皇權微微,一位正在迅速成長中的帝王浸淫在里面,終究無法保持平和與從容。
他慢慢念著那個收買王秋韻之人的名字,卻沒有要立刻下旨賜死的意思,而是問道:“鎮撫司僉事被殺之事是否同他有關?”
鳳梧道:“王家庫房里布有機關陷阱,郝僉事是被機關所殺。在殘肢的衣裳里發現了一枚戰國時期始皇帝的玉佩。”
皇帝眉心一動:“什么玉?”
鳳梧回道:“就在那方錦布內,已被機關打碎。據王秋韻招供,這枚玉佩是秦王當初為算計姐姐,拿來收買他的。”
皇帝知道,因為長公主得先帝偏愛又是武將里的領軍者,偏她是雍王的表妹,早年里秦王和靜王沒少算計她。
秦王為了算計長公主而收買王秋韻的玉佩,卻是鎮撫司的僉事去偷出來!
細看著錦布上四分五裂的玉佩,溫潤剔透,映著光有如水的光澤,確實是上品古玉,但于秦王而言,這樣的玉佩庫房里不會少。
為什么非要將玉佩拿回去?
這枚玉佩里有什么秘密,讓秦王那么著急?
秦王是先帝冊封了第一位親王,早年里最風光的便是他。
他也知道十多年前秦王曾算計先帝病重,意圖逼宮奪位。
只不過長公主、也就秦王的胞姐,是為先帝收攏皇權而慘死的,先帝對長女有愧,沒辦法下手殺了公主一母同胞的秦王,只是將他軟禁的封地。
從先帝放權讓身為太子的他監國開始,便有所察覺,秦王并沒有徹底死心。
朝中還有朝臣暗中與之往來。
他想過趁早斬斷李懷在京中的暗裝。
只是先帝卻還是讓他放李懷一馬。
先帝不是那種優柔寡斷之人,為何一再對李懷放過,留著他,便是對自己坐穩皇位的最大的威脅。
他想不通,便去問最懂先帝心思的華陽長公主。
她卻只是一笑:太子,細想想。
登基后,他坐在龍椅上,換了個角度去看待先帝的決定。
慢慢明白他的用意。
他就是要讓李懷來逼自己。
自己并不是先帝眾多兒子中最出色的,就因為不夠出色,才需要有一個難以把控的利劍、用一群心思難辨的朝臣來磨煉他。
只有他靠自己的知人善任,徹底鏟除李懷,鏟除朝中的不安分之人,才能震懾朝臣,坐穩皇位。
如今朝臣里已經有人竄的熱鬧。
看來這個李懷,也要坐不住了!
皇帝的目光在殿外投進的光線里,有一瞬如含了化不開的清霜:“誰讓那僉事去偷的玉佩,你繼續查下去。崇州那邊,讓千戶所的人盯緊了。”
鳳梧身邊有兩位長公主的指點,于朝政內里的旋渦知道的未必不比皇帝多,神色清肅,便恭敬應下了。
君臣二人正說著話,外頭小太監匆匆來報:“太子在文華殿忽然不適,蘇公公叫奴婢來回稟一聲。”
皇帝一急:“太子怎么了?”
小太監躬身回道:“說是忽然流鼻血,有些止不住。”
皇帝擰眉,起身往外走:“鼻血怎么會止不住?誰在旁邊伺候著?”
小太監側身避讓皇帝的腳步:“上官大人和姜學士在,正給太子處理著。”
皇帝出了門檻,回頭又補了一句:“多部署些人在魏國公府附近,外頭不安分,別讓人傷了長公主。”
鳳梧告退而微垂的目光微微一閃:“微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