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漪抬手緩緩掠了掠輕輕點著她耳廓的珍珠瓔珞,臻首微歪,欣賞著藍氏的狼狽,慢條斯理的嗓音便如月華一般清姣:“真是見識到了藍家的教養呢!元靖啊元靖,娶了這種潑婦可真是委屈你了,好好的名聲全讓她毀了。”
姜元靖的面色在薄薄的月色里很難看清楚,只是非常小心的將妻子扶了起來,擁在懷里竭力安撫她的事態與瘋狂,末了才垂首道:“藍氏失禮,還請大嫂原宥。”
繁漪做鬼之后的五感要比常人敏銳,自然清晰的看到了姜元靖睇向藍氏時一瞬間的厭惡。
她淡淡一笑,笑聲在寒冷的深夜里與空氣一般徹骨,卻又有著無可比擬的溫柔:“當然,我從不與蠢貨計較。”頓了片刻,“明年這時候你可就要出孝了。她自己把自己毀了倒沒什么,你可得為自己、為姜家的名聲前程好好想想才是。”
姜元靖猛地抬眼看向她,幽藍的月色里那張面孔還是那么的溫柔,嘴角還掛著近乎仁慈的弧度,那雙幽深無底的眸子卻不似活人,迎著星月竟無半點星光,那一潭墨色幾乎要將他吞沒。
是一瞬心計無處躲藏的冷,叫姜元靖的眼角極細微的痙攣了一下,隨即他極力以歉然而感激的姿態相對:“是,大嫂教訓的是,靖會好好管教藍氏的。”
琰華側首望著妻子的目色映著月華,皎皎如璧,從不知她慵懶而肆意的姿態竟是這樣迷人。
隱在暗處若隱若現的影子又發出一陣薄薄的笑聲。
那樣的笑聲似乎帶著解氣的意味,落在崩潰的藍氏耳中般成了對她全然的譏諷,“你這個賤人!明明是你把那東西放在我箱籠里的!敢這樣算計我,你不得好死!”
晴云一步站了出來,冷笑道:“五少奶奶還是沒長記性!箱籠是你的箱籠,鑰匙是你的奴婢在保管,箱籠的夾層也是你自己弄的,自己做下的陰毒事沒辦法負起責任了,就想著硬栽給旁人么!你可別想差了,我們主子可不比某些不得寵的下賤坯子。敢讓我們主子吃委屈,自有人叫你們付出代價!”
藍氏的懼全數對著可欺對象便全數化作了戾氣:“你算什么東西,不過就是個賤奴,不要以為仗著那種賤人就能……啊!”
繁漪微涼的手自丈夫手腕慢慢撫下,然后拿了他手里的石子,以不及迅雷之勢打在了藍氏的嘴角,力道不輕不重,不至于打落了牙,卻也叫她閉嘴并且破相數日。
然后,以宛然高潔的姿態搖了搖頭,“這嘴、就是學不乖。”
姜元靖似乎完全無法預料她的動作,總是慢了一步去護住藍氏,祈求道:“大嫂手下留情!”
妻子的緩緩一撫,叫琰華不自覺渾身一戰,眼睛呆呆看了妻子好一會子才回過神來。
然后還意猶未盡的抬手看了自己的手好半晌。
旋即目色一凜:“與其求你大嫂留情,還不如管好她。長嫂如母,好好受著!”
藍氏撫了撫嘴角,映著月色見得之間的血跡,嘶叫道:“慕繁漪你這個賤人!你栽贓我在先,又毀我容貌,你會下地獄的!你們兩個惡魔。去死!你們全都去死啊!”
繁漪微微彎了彎臻首,似乎覺得某些字眼取悅了她,閉了閉目,緩緩挑眉。
再睜眼時,沉幽的眼底已然蓄起黃泉路上渾然的森森之意,有強大而陰翳的氣場在她身側如雷分滾下的積云,似要將人拽進地獄。
她緩緩的,以最溫柔的語調說著最陰森的話:“魔鬼不做人了,殺人可就不會眨眼了,你想試試么?或者你猜猜,你、我,誰會更早下地獄!”
藍氏梗著脖子,但見她那雙眼,腳下卻驚懼的不住后退。
琰華睇了姜元靖一眼,頭也未曾回,便冷然道:“管好你妻子,若再有下一次,我親自廢她一雙手!”垂首看向妻子時又是一目傾不盡柔情的柔光,“理這種廢物做什么,夜深了,快回去了,沾了夜露小心著涼。”
繁漪覺得自己或許真的更適合做一個惡鬼,而不是做一個溫柔寬容卻難免憋屈的人。
看著別人怒極想殺了她,偏又拿她沒辦法的樣子,真是有趣極了。
親手讓藍氏從自己的手里飛出去,可比聽晴云叨叨半天更解氣啊!
可怎么辦,她忠心的小丫頭努力幫她維持的溫柔賢惠形象大抵要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