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清冷雪花從墨藍的無盡處飄揚而來。
這樣小的雪花卻能將明亮而凄寒的月色染上刺骨的冷意,披在身上,如同置身茫茫雪原。
在廊下搖曳的燈火里,雪花如紛亂而無處可逃的蝶,伴著藍氏惶惑而怨毒的心跳,冬日深夜的寒意,無聲無息的侵入骨髓。
姜元靖自夜色里來,提著衣擺上了臺階。
藍氏的手焦灼地纏繞著宮絳,豎著耳聽著廊下撣去身上雪花的衣料輕拂的聲音,隨后他的腳步便進了溫暖如春的內室。
隔扇后的落地大肚雙耳細頸瓶里插著很大一枝修剪精致的白梅。
雪白的花瓣清姣而絕塵,盛開在光潔的花枝上。
橫逸的碎碎花朵幾乎擦過他溫和與慍怒交織的臉頰。
開得最盛的那一朵上是她扎破了文英的手滴上去的血,當時是得意著自己的計謀,能讓慕繁漪的血染紅冬日的雪,成就她們夫婦的盛世。
此刻那潔白與猩紅映著他幽靜深沉的漆黑眼眸里,幾乎綻放出一種灼烈的尖銳。
文宣斟了杯熱茶,裊裊上前遞到姜元靖的手中。
姜元靖一向溫和的面孔在燭火輕曳里顯得有些冷漠,接了茶水,卻又隨手擱在一旁的小幾上。
動作里是帶了太多的情緒,輕薄的杯盞磕了一聲伶仃,驚的藍氏心口漏了一拍,面色刷白,愈加低下了頭,纏著手指的宮絳將白膩的指勒一節節的充血。
姜云靖看了她一會兒,一聲輕嘆里包含了無奈和憐惜,上前將她的指從宮絳纏繞間解救出來,語調里有難以名狀的沉郁:“瑩兒,你老實同我說,今日之事你知道多少?”
炭火的溫度將白梅的清幽香氣烘的十分濃郁,凝在心口,滯悶了呼吸。
有驚慌之色自她美艷的眉眼開裂,藍氏不敢去看丈夫的眼睛,被他握住的掌心又濕冷的水漬慢慢滑膩了皮。
她開始顫抖。
站在一側的文宣微微一抬眼,撲通便跪下了,殷切地為主子抱屈道:“五爺!文英定是被人收買了來栽贓我們奶奶的,奴婢也是貼身伺候奶奶的,若是咱們暮云齋出現過什么木偶,奴婢又怎么會不知道呢!即便真有那種心思,也不至于把那種污穢之物藏在自己的箱籠里等著人來捉啊!”
膝行了兩步,以一目誠摯望著男主人:“行云館一心要爭世子位,爺是正室夫人名下的嫡子,在她們眼里可不就是眼中釘,想要處置而后快了!侯夫人大祥祭之后文家姑娘就要進門為繼室,他們小人之心,生怕文家要爭,五爺也要爭,所以才這樣著急著下手啊!”
燃著炭盆的屋子無法禁閉了窗欞,自縫隙間漏進了一絲刺骨而疏冷的濕黏的風來,落在暗紅色地板上的光影恍惚而扭曲。
藍氏眼神隨著光影一跳,搖曳如火。
將面上的驚惶與后怕全數壓下,一揚頸項,倔強道:“沒錯,我沒有做過的,定是行云館栽贓我!”
姜元靖緊鎖成川的眉心并沒有因為她們的話而得到舒展,只是凝眸與藍氏的面龐,那樣明亮的眼神似乎要將她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