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華的神色似上等的玉質,幽光沉靜:“你們有血緣牽絆,可到底只是陌生人。這樣很正常的。他深處詭譎深處,也是危機四伏,若不多疑,或許也不會活到今日了。”
身處不同的位置,便有不同的難處,也怪不著誰。
云海點頭,又聳了聳肩:“我懂,可就是失望。以前也盼著能找著家里人,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倒還不如沒找到的好。沒趣兒的很。”
這樣的感受繁漪懂。
重生回來,一路跌跌撞撞找回的親情,其實終究也與自己以為的,相差太遠了。
繁漪的眉目間銜著淡淡的溫默,許久慢慢揚起溫然的笑:“慢慢就習慣了。只是這樣的神色不管在誰的面前,都不能露出來,明白嗎?”
云海捏著衣袖,上面金線與青墨色絲線絞成一股繡以的麒麟好不威風,可怎么看都覺得那股威風里透著虛。
咽下嗆子里的酸澀,他道:“我知道,這種裝傻擺天真的伎倆我最會了。”
繁漪輕柔道:“好好的,活著比什么都重要。放心吧,即便看在你身邊這些人的份上,太子會對你很好的。你只需做你自己就好,安安穩穩一世,比什么都強。”
云海笑了起來,可那樣的笑色終究還是與從前不一樣了:“對啊!我不沾染權力,可我是你弟弟,太子是我哥,咱們一條船上的。他可不得多幫著點姜琰華啊!”
繁漪一笑,十分贊同的樣子:“當然,你這個弟弟的面子自然還是要給的。有皇子的身份,你可以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了。你若想幫我,靠你出神入化的易容之術一樣可以。”
說著他有開心起來,一甩頭道:“行,聽阿姐的,我這個人別的本事沒有,狐假虎威第一名!”
風吹著月色輕晃。
書房外無人值守,不過三兩只不知名的蟲兒在低低的鳴叫。
素色窗紗映著燈火,有朦朧的成雙人影在交纏。
遂得出焉,又嚶嚶細語了半晌,有許多可訴。
許久后才見得一美貌女使撫著發鬢挽著一直空食盒,搖曳著細柳兒似的腰肢慢慢離去,一直到了暮云齋的院門前方一轉匆匆姿態,面上凝起了一片焦急,慌慌張張地奔了進去。
文宣將挽在臂彎里的食盒擱在了進門處的小桌上,因為動作太急,衣袖將食盒帶了一下,磕了好大一聲兒,險又將食盒兒給待了下去。
藍氏正來著小日子,面色不大好看的倚在美人榻里,聽著動靜眉心用力一皺,叱道:“冒冒失失的干什么!送去的飯菜爺兒可用了?”
文宣上前將藍氏扶著做起來:“飯菜留下了,晚些長靜會伺候著用的。”
長靜便是姜元靖的貼身長隨。
藍氏順著她的力道坐了起來,嗅見一股自裙帶間溢出的靡香,面色便是一沉,語調里含了不愉的冷嗤:“還當你急急忙忙的遇上什么事兒,倒還有時間伺候爺兒?”
文宣的氣息還帶著歡好時的曖昧緋紅,看著主子臉色不好忙是跪下,擺足了卑微姿態,給藍氏穿了鞋道:“奴婢去的時候爺兒吃了酒,把奴婢當姑娘了……”
雖在喪期內,但到底不比國喪,只需百日里熬熬便過去了。
所以在民間三年守孝,也沒有過分苛刻的要求子女在期間不準行房,不過是別在喪期內弄出孩子,行房時小心隱晦著些,別鬧得外頭知道也便是了。
姜元靖原也不過兩個通房。
在藍氏進門后都被打發了出去,過了新婚蜜意的時候,便把自己的陪嫁丫頭安排著在自己不方便的時候去伺候,一面被外頭的女子鉆了空子。
當初的文英,今日的文宣,都是。
藍氏如此聽著,面色方稍霽。
她倨傲地揚了揚眉道:“爺兒與我的感情自然是深的。別以為伺候了爺兒幾回便不知道自己是誰了!”細白的指頭在文宣額上用力一戳,微瞇的杏眼里有陰翳的細碎光影浮漾,“你好好忠心于我,待爺兒出了孝便抬你做姨娘,你若干有二心,哼……”
文宣飽滿白皙的額上留下一個深深的紅印,也不敢去撫,微垂的眼簾掩去了眼底一閃而逝的情緒,抬頭時只是滿面的真誠與忠心:“奴婢是自小伺候姑娘的,來日的日子好不好都指著姑娘憐憫,自然是忠心不二的!”
藍氏那嫵媚風情的眼兒一睇,抬手撣了撣衣袖:“算你識趣兒。爺兒怎么吃上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