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慕繁漪沒有直接來殺了他,是因為他們知道侯爺對他是有感情的,畢竟十九年來一直仰身身邊的啊!
他們也會怕,若是直接殺了他,會讓侯爺厭棄他們,影響來日的地位。
可到了這一刻,姜元靖看到燭火搖曳里,侯爺的眼中沒有失望,只有火焰也點不燃的冷漠,這樣的父子之情,已經徹底消失了。
那么,即便他能贏,最后也不可能得到那個位置了!
他不懂,就算知道他也在爭,可所有的事情都是藍時瑩那賤婦在做,為什么會懷疑到他身上來?
一定是姜琰華在侯爺面前說了什么!
明明他才是養在身邊的兒子,為什么侯爺這么偏心!
姜元靖神色里只有震驚與迷茫,仿佛當真對藍氏的惡毒算計一無所知。
“兒子真的不知,您是知道的,兒子一直道這幾日才能從床下下來走動啊!”他揚起面孔望著侯爺,滿目孺慕之情,聲線似一根在水中浸泡久了的發黃絲線,有截斷雨絲的傷感與無奈:“可父親、父親,時瑩她只是一閃糊涂,請您網開一面,饒她一回吧!”
二夫人的鄙夷目色毫不掩飾的落在姜元靖夫婦身上:“李照、秦家、袁家為何盯上琰華和繁漪?上官氏為何露出獠牙?鄭家意圖殺姚意濃嫁禍繁漪為哪般?還有姜萬氏母女、馮家婦的攀咬!那些人一心毀琰華和繁漪的名聲前程又究竟為何,為了誰,有些人自是心知肚明!”
姜元靖面色迅速發白,只能極力遏制牙關里的顫抖:“時瑩糊涂,做錯了事,我身為她的枕邊人卻一無所覺,也有逃不開的責任,二嬸的指摘元靖不敢不認。只是求各位長輩看在我岳父大人的面子上,且饒她這一回吧!元靖一定好好管教,絕不會再讓她犯同樣的錯了!”
時光有一瞬仿佛凝滯不動,如蜂膠膠著在呼吸間,逼的藍氏沁了滿頭的汗,慢慢滑落,低落在神色的磚石上,映著燭火的微黃,似要肺疼起來一般。
藍氏跪在地上呆滯的聽著,似乎聽懂了一些,卻又仿佛什么都不明白。
她是想殺玉哥兒,可還有的那些什么人、什么算計跟她們有什么關系!
可很顯然,所有人都已經認定了是她做的。
而她能做的,只剩尖叫,尖叫著否認這一切:“什么叫饒是這一回!不是我做的,憑什么栽在我頭上!”
“什么玉哥兒被塞毒藥又及時發現,分明就是你們在做戲!還有你這個黑心肝的府醫,慢慢是你說的慕繁漪沒有懷孕,現在竟敢來反咬我!你們這些人,自己沒本事!眼看著她們得勢,就來作踐我們夫婦,我告訴你們,想踩著我風光,做夢去吧!”
太夫人抬手順了順衣襟紐子上的棕紅色流蘇,神色淡的如一縷寒水。
她曾經想過冷眼旁觀,看看大房諸子究竟誰能贏。
終究侯府不止是一個爵位,他們與云南王府雖快要出五服,可終究同宗同源。
因為云南王府地位穩固,京中姜氏一族才得皇家格外善待優容,這是皇家給的姿態。
也正是如此,侯府才必須要站的穩。
京中龍座上的人一直在更替,龍子們的相爭相斗也不停的進行、進行,云南王府、姜家軍,并不是每一個皇子都容得下的,太多人要算計云南王府的質子,好趁機收回云南的政權。
只有他們侯府穩得住,侯府的主君有威勢,質子入京才不會被皇子黨派慢待、算計!
慢慢的她也發現了,這些年輕人并不是她能掣肘與掌控,她們的心思遠比她想象中的要深沉難琢磨。
可要說后悔,也不盡然,只有算計過、爭奪過,有了勝負才能知道誰更合適。
只可惜看這樣的算計不夠正大光明,竟一而再拿稚子下手,這是她決不能容忍的!
大人有抵擋和反擊的能力,可一個孩子能做什么呢?
他們只能睜著天真的眼,眼看自己曾經喜歡的、依賴的某個人張開血盆大口,把自己送上絕路,去成全她們的野心和貪婪!
太夫人抬手,指了藍氏道:“把她身邊的全都給我拿下,好好審,審個透徹,也別讓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