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姜元靖一點心思都沒有動過。
侯爺外放結束回到京中之后,算計不斷,開始的時候還有元赫和元陵做了擋箭牌,兩人離京之后的種種算計,可不會是侯爺另外兩個才十歲下的小兒子能折騰起來的。
看了眼只會讀書的兒子,眸中有漆黑的凝重:“從滿天星害玉哥兒開始、沁雯與蘇家之事,到厭勝之術、長白果毒害太夫人,再到鎮國將軍府的換新娘、碎喉案,每一次都是輸,姜元靖當然著急了,可偏偏這個家里沒有人站在他一邊,那么他想扳倒行云館,便只能來敲碎我們之間的關系。”
“而從孩子下手,最能讓人失去理智。”
角幾上的白瓷香爐靜靜燃著香料,細細綿綿的香氣自鏤雕之處緩緩騰升起,在燭火的光影里淡薄的如天上的浮云。
晚風吹拂,輕煙乍散,從前許多捉摸不定的事情,如今明晃晃落在眼前。
沁微點頭道:“倘使閔六哥是真的死了,事情便更順利了。因為,即便我們都知道閔六哥的死是旁人為了算計行云館,可閔家、二嫂,甚至是咱們,傷心之下心中難免會有埋怨,是行云館連累了閔六哥。”
“一旦兩邊的裂痕產生了,那么接下來害大嫂小產、害玉兒和二嫂腹中之子,都是順理成章的報復之心下的算計了。而一旦又有身邊的人露出獠牙來,咱們也好、大嫂也好,都怎么都說不清了!”
二夫人懂得如何鎮壓不安分的妾室,懂得如何讓油滑又愛自抬身價的奴婢不鬧事,但是這樣隱蔽又環環相扣的算計到底也不曾經歷過,如此聽來不免心驚膽戰的。
但她身為母親,還是能懂得這一出算計背后的目的:“失去孩子的母親,可未必還能保持理智啊!一旦我們兩邊兒對付起來,暮云齋便可坐收漁翁之利了!”
“重要的是,我們信不信對方已經不重要,一旦鬧到沸反盈天時,所有人的名聲便全毀了,那么仕途,也便毀了。族中那些站在姜元靖一邊的耆老便可來鬧,要求侯爺罷黜琰華的世子之位。”
元隱努力的把方才在行云館聽來的和現在聽到梳理過,“沒錯。所有看似并不會要人性命的算計,其實背后都暗藏了毒瘤!”
閔氏溫雅面孔上的神情似秋日紅葉之上的清霜:“自從靜業露面,姜元靖大約就已經猜到了我們是一早就看穿了他的。他會選擇繼續計劃,只不過是因為他還有旁人沒有察覺的殺招隱藏在大嫂身邊,篤定自己一定會贏而已。”
二夫人擰起的眉峰里有冷凝的肅殺之氣,不免對那個未曾露面的女使感到震驚:“他們究竟是如何讓安插下那顆棋子的?”
閔氏飽滿的神色里的華彩漸漸陰暗下來:“還記得那個被毒殺的韓秀禾么?”
二爺若有所思:“說是得罪了人,被毒死了。”旋即一片清明了然,“那女使腹中之子是他的!”
屋中的燭火點了十來盞,卻始終有些渾濁偏暗。
沁微看著手邊玉色嵌螺鈿的茶盞里泡上上好的碧螺春,第二遍的滾水沖泡之后,翠綠葉片在水中盡情舒展,悠然而閑適。
碧青的湯色映在眼底是碧瑩瑩的透:“他是姜元靖的人。”
二爺眼底預料中的晶亮。
二夫人心有戚戚。
沁微的語調便如驟雨初停后,陽光照耀下的霧靄沉沉:“殿下與我說起過,那兩人之間還曾有過一出好戲。那女使珠胎暗結被察覺后,大嫂便給她兩個選擇,若是韓秀禾肯娶他,便打發兩人去鄉下莊子里做活兒,畢竟是壞了府里規矩的。若是無人肯承認,則打了胎兒將她發賣出去。”
“而韓秀禾在那女使面前表示是愿意與她去鄉下的,可一回頭因為怕自己失去了府中管事兒的位置,竟讓人給她送去下了毒的蜜餞,意圖毒殺她。”
元隱眉心攏起山巒疊嶂:“所以韓秀禾是不知道這個計劃的?”
沁微的目光落在一支燭火上,眸子微微一瞇,將那一抹火光填滿了漆黑的瞳仁:“姜元靖這時候則做出害怕韓秀禾被大嫂盯上的樣子,讓人去滅韓秀禾的口,可你們誰都不會想到,其實韓秀禾是被那女使一點一點折磨死的!”
乍一言,眾人皆是倒抽一口氣:“這女使的心腸可夠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