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受到自己被惡意徹底包圍,繁漪的話落在耳中比之太夫人所言更為尖銳,而他仿佛獨立數九寒天,又縫冰雨兜頭湃下,連血液都凍住了,卻又震驚于自己竟然從那種冷痛之中分辨道無可抵御的軟弱與害怕。
緊閉的風門里隱隱有風鉆進,叫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他抬眼,有輕微的目眩之感,眼前的世界是粉碎的雪花零落,看著那一張張疾言厲色的冷漠面孔,仿佛看著一個個從來不認識的人。
無可奈何的隱忍并不曾出現在他們的面孔上。
姜元靖不懂,為何自己會被徹底看穿?
為何籌謀算計了那么多年,卻沒有迎來侯爺的憐憫與補償?
而他如今能做的,只有認下,深深伏地,然后表現出真誠的愧悔姿態,以爭取一息喘息的機會:“大嫂教訓的是,是元靖之錯,只求父親和太夫人再給我和時瑩一次機會改過、彌補……”
藍氏恨極,怕極,只覺那一道道目光皆如淬毒的刀子,全都是向著她而去的。
也確實是向著她的,只是不僅僅是對著她而已。
看著丈夫卑微祈求原諒的姿態,并未讓她認清情勢。
或者說,她隱約里已經認清了自己將要迎來的并非罰月例銀子、禁足這樣簡單的懲罰了,可她不愿意承認,不敢承認會走到這樣的絕境里。
喉間有呼呼的喘息聲,是極力壓制的怒火與絕望。
眼眶里的淚泫然太久,終是決堤,藍氏抬手狠狠擦到滾落的淚水,可害怕的淚水卻不斷地、不斷地滴落。
仿佛是要證明自己的傲氣與尊貴,她揚起面孔,以灼灼目光逼視著繁漪,大聲道:“我沒錯!這些都是你栽贓給我的!沒有你和姜琰華的時候,侯府里從來都是安靜的!所有的不太平、所有的陰毒算計都是你們兩個帶來的!和我沒有半分干系!”
“是你們要害我!是你們在害我們夫婦!憑什么要我向你這賤人求饒!我爹是正二品尚書,我二姐姐是親王妃,你誰敢動我半分,他們一定會把你撕成碎片,一定會!”
任何深情都不足以表達閔氏對她的鄙夷與心底的憤怒,厲聲道:“你再叫囂也改變不了你是元兇的事實!是你自作自受,容不得你再狡辯脫罪!”
繁漪有些驚詫的側了側首,不明白世上怎么會有這樣愚蠢之人,旋即在藍氏的目中看到了那抹不愿被承認的絕望。
緩緩一笑,如十二月里的霜雪,傾落于藍氏之身,眼神冷漠不甚在意道:“我很期待,倒也想看看藍奐和藍王妃要如何不放過我。”
藍氏死死咬著唇,她不甘,怨毒這些人竟敢這樣對她。
雪白的貝齒在因驚怒而呈暗紅的冰冷唇瓣上咬出深深的痕跡,忽的撲身站了起來,避過婆子大驚的七手八腳來按住她的動作,朝著繁漪撲過去,高高張揚起的手掀起一股凌厲的風,欲扇她的面孔。
太夫人嚇得心口一窒。
藍氏的突如其來,連侯爺的聲音也扭曲了起來:“按住她!按住她!”
而繁漪不避不閃,淡淡而坐。
甚至按住了丈夫急怒之下不管不顧就要揍人的手。
沉幽的眸子只冷冷睇著那潤養的半透明的指甲凌厲著貼膚而來,冷笑道:“憑你是什么大員之女,我是皇帝欽封的郡君,只要你敢打下去,我可以馬上以教養不善之罪送你姨娘上黃泉路,而無人敢與我質問半分!你以為今日來給我撐腰的人會輕易過你那胞弟么!”
“你若不信,大可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