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籍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著,縱使身份低微,元宅的下人卻無一絲輕蔑之意。上次見過舟舟的穿著,想必,無涯兄妹在這里也沒受過委屈。
張籍上次來元宅也只是待了片刻,前面是一處二進的宅子,卻不曾想元宅后面的校場這般大,遠遠的看見無涯在練劍。
風驟起,卷起風中的花瓣,伴著那劍光飛舞。
張籍對身邊的人道:“有勞小哥了。”
那下人道:“不敢,公子自便。”
張籍接過食盒往無涯處走去,他心中很感激元徽公子,可無涯,無涯生來就該讀書的,他對文章的見解,骨子里對詩書的喜愛,自己兒時曾多次感慨,無涯若生于富貴人家,有名師指點,何嘗不會少年成名?
“你怎么來了?”無涯問道。
張籍也不甚在意無涯的冷淡,拎了拎食盒,道:“我娘做的糍粑,讓我給你帶來嘗嘗。”
無涯眸中閃過一絲情緒,道:“秀姨還好嗎?”
“我現在大了,可以幫娘做很多事了,娘身體還好,就是有時候會念叨你們兄妹。”
“回去告訴秀姨,我和舟舟在這一切都好,無需為我們擔心。”
少年人的臉上冷毅又堅定,眸中冷的讓人心寒。
張籍沉思片刻,還是道:“無涯,你,不讀書了么?”
“我如今很好。”
“可你生來就是要讀書的,你難道你都忘了你兒時的理想?”
無涯看著這兒時的玩伴,忠厚又固執,執著的認定著一件事。
“阿樸”
無涯叫著他的小名,張籍一怔,無涯有多少年沒這樣叫過自己了。
無涯凝視著面前的人,道:“你知道那天我在想什么嗎?”
那天?
張籍知道是哪天,心一酸,是那個雨天,無涯瀕死的那天。直至現在,張籍偶爾還會做噩夢,那些卑鄙,丑陋,邪惡的嘴臉。
“我撐著一口氣,突然想起我娘時常向神明祈禱,我只擔心舟舟,她還那么小,我就在想,誰若是能救了我妹妹,我定要奉他為主,一世生死相隨。”
張籍只感覺喉嚨里堵得厲害。
“我一遍一遍的在心中祈禱,然后我就看見了她一身白衣自雨幕中而來。往日咱們在山上不是給過她果子嗎?我就憑著那一點恩惠,去拽她的衣角。她才認出了我。”
無涯舒口氣,嘴角帶了一絲笑,看向遠處的竹林,“你那時不在場,沒看到當時的場景,當時她身邊的人不知道哪去了,她當年也不大,卻憑一己之力帶我們出了桃花村。許是穿著富貴,那群人也并未敢攔。”
“我們來到這里后,公子讓人精心照料我們,從未當我們是奴仆,舟舟你也看到了,這里的下人從來都是拿她當半個主子的。”
他們憑什么能得到這樣的待遇呢,不過是因著她罷了。
“你說讓我繼續讀書,可若沒有力量去保護身邊的人,讀書做什么呢。”
無涯回首看著身邊的人,堅定道:“阿樸,回去吧,好生讀書,秀姨以后還要靠你。”
張籍哽咽道:“是我沒用,當年該想盡辦法去報官。”
無涯在煎熬,他卻只能被人鎖在房間內。
“阿樸,我從未怪過你。”
張籍眼一亮,問道:“我,我以后能常來看看你和舟舟嗎?”
無涯手拍在張籍肩上,低聲道:“元先生不喜外人,阿樸,你記住了,日后沒有重要的事別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