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方這二百來人通過,必然是隱瞞不了,到時候只要引起一處守軍警戒,那么烽火相傳,附近不知停留在那處的尼子軍定會追殺過來。
眾人聽罷,多露出畏難之色,岡家利更是往一旁狠狠啐了一口,怒罵道:“我看那些個關所、兵砦都不是被尼子軍強行攻打下來的,明顯是主動請降,咱們再前面跟尼子軍死戰,這些美作豪族反倒是直接降了!”
宇喜多直家則是波瀾不驚,并沒有對此表態,又仔細詢問了街道兩側的守備情況,又仔細詢問那幾處陣屋的守備人數情況后,下令立刻出發。
明石景季急忙上前低聲道:“和泉守且慢,此事決不可輕動。咱們就算能控制住一兩處陣屋,但若有一個疏漏,讓守兵點燃了烽火,休說這先谷街道走不成了,咱們這些人到時候想逃,也非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雖然不滿宇喜多直家將自己架空,卻因為畏懼兒玉黨的兇名,強自忍耐下去,更沒敢帶人鼓噪生事,但這會兒關系到自己的生死,當下也是顧不得自危,這才不得不出言相勸。
角南隼人這個剃著光頭的假和尚,原本跟僧兵走在隊伍的后面,這會兒聽見前頭在合議,也趕緊湊上前去,按著腰間的戒刀,不聲不響地瞧了明石飛驒守一眼,沒有多說半句話,但意思卻是很明顯,顯然也不想去以身犯險。
軍中最怕的就是意見不合,長船貞親、岡家利兩人立刻邁步上前,站在自家総領的身后,目光不善的看著對面的幾人,大有一言不合就動手殺人的意思。
宇喜多直家看看明石景季,再看看角南隼人等幾個外人,微微一笑說道:“飛驒守、角南禪師且請寬心,在下絕不會領著諸位去自尋死路。”
岸本惣次郎快走兩步上前,也附和著說道:“宇喜多総領能在吉備廝混這么多年,當然自有法門,小人我是信服的很。”他干的是半個山伏的勾當,以前就是跟在兒玉黨有些來往,這回第一個站出來大表忠心。
明石景季、角南隼人幾人對視一眼,無話可說,或者說是即便有話也不敢說,各自退讓回原本的隊列中,顯然是打著一旦事情敗露,就立刻領人奔逃的打算。
他們的擔憂,宇喜多直家自然明白,侵入勝南郡的尼子軍雖不多,但躲在白天山上觀望,通過幡旗數目來看也要不下兩千余眾,就算不都是新宮黨的旗本隊,但相比這二百人的己方來說,也已可稱為十倍不止了,更遑論自己這邊很多人連刀槍、甲胄都沒有,只得拿著匆匆趕制的竹槍、木棒充數。
眾人各懷心思,在宇喜多直家的催逼下,借著月光投往先谷街道的方向而去。
根據岡家利偵查后的回報,宇喜多直家選擇了先谷街道入口處,一個相對落單,守軍十余人的簡易關所作為首個破襲的目標。
挨近那關所三町外的野林,宇喜多直家已經能看到關所內的點點火光,那火光在漆黑的夜里毫不起眼,如同瀨戶內海上,涌起黑潮時的獨木孤舟也似,但無論是誰都不敢粗心大意。
宇喜多直家等人因怕馬匹發出聲響,驚動關所內的守軍,便將馬匹留在遠處,只是徒步摸了過來,岸本惣次郎、馬場職家都自相請命,一起前去動手。
宇喜多直家沒有拒絕,但只靠他們二人是不夠的,又揀選了十幾個兒玉黨內身手敏捷,常年在美作國劫掠的郎黨,由長船貞親帶隊,趁著烏云蔽月之時,瞅著在風中明滅不定的火光,悄無聲息的摸了過去。
關所內的守軍顯然沒有想到,竟然會有人敢在尼子軍屯駐的郡內,發動破襲。照他們看來,浦上、山名兩家大名,以及美作國內豪族組成的聯軍接連慘遭失利,一路潰敗不止,當是無誰還有膽量敢來主動起釁,故而在夜間的守備很是松懈,純粹是在虛應故事。
關所內十六個足輕里面,軍役眾、雜兵占了大多數,余下幾個也都是附近村子的地頭武士和家中的郎黨。
他們的戰斗力著實太差,以至于連填壕溝都未見能夠格,故而被尼子軍打發來放哨。
其中擔任足輕組頭的那名武士,三十歲上下,正喝著竹筒內的清酒御寒,跟著身邊郎黨蜷縮著身子,靠坐在關所的望櫓臺的圍欄后面,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半真半假吹噓著自己過去立下的功勛。
雖然已經漸入開春,美作國多山的地形還是有很多積雪沒能融化,夜晚風大,大家伙都不愿意站在外面值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