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慣了死亡,過慣了朝不保夕的日子,重重的壓力造成了紛亂,大多數豪族的軍紀,并不見得比習慣屠城人取的尼子軍好上太多。
無法作惡,只是因為攻不破村総一揆據守的砦子罷了。
當面對無力反抗的老弱的時候,這些雜兵的惡行往往更令人發指;同樣的,如果有可能,村総一揆組成的落武者狩,也會想盡辦法追殺崩潰的敗兵,割下首級向尼子軍換取賞錢,拔下死尸上的衣甲,洗凈后留為己用。
這種事情,大多數人都對此司空見慣,所做的唯有默默忍受這種武家棟梁崩毀后的亂世。
宇喜多直家第一次帶兵劫掠,是為了報復兒島郡內水賊對自己莊所治下百姓的劫掠,趁夜殺進水賊所在的村落之內,將整個毫無防備的水賊村落,不分男女老弱全都盡數處死,最后點起漫天大火,將百多人的尸首連同被洗劫一空的村落,焚毀一空。
這種斬草除根的報復手段,極大地震撼了備前國沿海的水賊,從此以后他治下的村落從此再也沒有遭受過水賊的襲擾,反而附近小股的水賊眾,爭相投靠將他奉為縂領。
隨著洗劫殺掠的事情,做得越來越多,隨著類似情景一再得重演,隨著他在這個戰國亂世艱難地掙扎生存,他現在再見到這些場景,幾乎可以做到無動于衷了。
一進村子,他就找了個沒人住的院子,搜掠糧食的任務交給了岡家利等人去辦,別讓其他人搶了頭籌,現在誰手里有人有糧,活下去的機會就更高。
院子破舊,泥胚的墻壁,坑坑洼洼,但茅草屋敷里面還算不錯,不過因為沒有生火,站在里面覺得有些濕冷,許多來不及帶走的器皿、用具都散亂的仍在屋內,
宇喜多直家皺著眉頭,又從屋子里走了出來,在一片荒草叢生的院中坐下。剛剛查看完身上的傷,就聽見遠處傳來幾聲凄厲的哭叫聲。
他略感不滿,揮手命令兩個打掃屋內衛生的郎黨:“去,四處轉轉。只準搶東西,不許殺人放火,免得再給我惹來什么亂子”
宇喜多直家雖然殺人放火,但他卻是個講規矩的人,只要村子乖乖聽話,按照要就交納貢米,就絕對不會胡作非為,他從來不會自絕於眾,同樣也這么要求手下的兒玉黨如此做。
但他怕收攏的人里有沖動之下,做出這種事的,那時候大家伙兒的面子上都不好看。說實話,他覺得自己有時候過于虛偽。不許殺人,又怎樣呢?村里的老弱沒了糧食,青黃不接、兵火紛亂,他們還能活多久,可想而知。
宇喜多直家對此只有漠然,他從來不認為有人能夠結束這個一眼看不到盡頭的戰國亂世,即便真的有人能夠讓天下泰平,君臣豐樂,大抵那個時候他也早已經不知死在了何處,連尸骨都沒有人能夠為自己收斂。
還是看準機會,想辦法逃回乙子城,這場合戰誰想繼續打下去,就讓他去送死好了。
宇喜多直家盤算著,回到自己的地盤后,日子總會好過點,就算尼子軍真的打到備前國,他仍可以帶著手下,揚帆出海,去兒島郡外的那些個海島上暫避鋒芒。
不過南下回備前國的路,都被尼子軍封鎖,沿途的豪族、村総,更是敵友難分的狀態,村里的潰兵雖然不少,但人心不齊,接下來說不定會越走越散,到時候能剩下百來人就不錯了。
“路途何止百里,中間還要翻過妙見山,怎么看也不比跟尼子軍合戰安全多少。”宇喜多直家思索著,最后還是決定,走一步,看一步,不知不覺的也走了出去,準備先吃過飯后再說。
幾名在院內休息的郎黨,見到総領出門,連忙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