岡家利不善騎射,干脆就挽持長柄薙刀,奔騰追殺在潰兵之間,用刀尖挑起有元佐則那顆被斬落的首級,厲聲大喝:“東備州岡家利在此!誰敢與我決一死戰?”聲如大呂,好不容易勉強集結起來的中村軍聞之,又想起對方潰軍斬旗的勇武,盡皆股栗。
若非是山中幸高帶來的尼子軍列陣於后,阻攔住了退路,說不得當即便要再次盡皆潰逃。
戶川通安、長船貞親等人趁勢大聲呼喝,為之吶喊助威,山風吹拂石人身上的旗幟物,遠遠看去,似是伏兵暗藏,旌旗如林,雖無人聲鼎沸,也是熱鬧異常。
“二三百人豈敢如此氣壯?叔父我所領的這些軍勢,又豈會落得如此慘敗?”中村則治所言不無道理,便是先前諫言出陣的那名足輕大將,看見岡家利出言騎討,也不敢請命迎戰。
山中幸高怔了怔,他雖然自詡勇武,也確實勇武,但卻沒有獨自領兵出陣的經歷。
讓他作為旗本先手役,甚至出陣和對面那名出言邀斗的武士進行騎討,也完全沒有問題,但是他現在的身份乃是陣將,不能夠親身赴險,心中難免感覺遺憾的緊。
在馬上起身觀望,見岡家利、宇喜多直家十分眼熟,暗忖道:“莫非,是那日鬼山城中突圍的兒玉黨,看樣子收攏了那處的敗兵,合而勢大起來?”
他同宇喜多直家等人并不認識,直到奪下鬼山城后才從突圍不成,才從抓獲的俘虜口中得知。
原來擔任死兵隊的突陣之兵,正是擾亂吉備四國多年不得安寧的八幡兒玉黨,不由暗道自家武運不濟,沒能當場擒殺這伙兒敢劫奪尼子家‘段錢貢米’的惡黨。
山中幸高有心派人前去試探,可見眾人都不再開口來主動求戰,不由暗自嘆氣,士氣可鼓不可泄,這會兒確實不是出陣的最佳時機。
可對方既然出言騎討,便不能放任對方如此猖獗狂妄,雖說自鐮倉以降,合戰兩軍派遣武士出陣騎討的事例,已然越來越少,但現在正逢戰國前中期,各家大名被應仁之亂摧毀的軍制,還沒有完全恢復。
反倒是又出現了,平安朝時才有的騎討追射的斗將之風。
山中幸高就是此道高手,在尼子家與大內家爭奪石見國的支配權時,就曾與敵騎討,斬殺石見國有名的武將品川狼之介大膳,獲得了‘云州麒麟兒’的美譽,并且由此讓自家的武名響徹葦原西國。
當下想要上前要與岡家利比斗廝殺,身邊隨行的武士忙來制止,中村則治拉住馬頭,跟著勸說道:“三河守萬萬不可,身為主將冒然出陣與敵軍騎討,乃是不祥之兆。此地又名落羽坂,落羽與落馬音訊相同,名詮自性,甚是可忌可諱。”
見到山中幸高要親自與敵騎討,中村則治也顧不上倚老賣老,若是這位山中氏家督一招不敵,被對面給討取了首級,尼子家必然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宇喜多直家早就遁逃回了備前國,尼子家的怒恨還不是要自己來生受?
於是加緊勸說道:“不僅是地名不詳,室町幕府的武威久已不振,天下飽受兵亂,尼子修理大夫早有上洛,匡扶天下之心,賢侄正該留存有用之身,來已圖大事,豈能與一無名小卒浪戰死斗?待到天亮之后,探清虛實之后,再做打算也不為遲。”
不得不說,中村則治雖然怯懦,但口才還是很不錯的,不過這話對旁人管用,山中幸高年輕氣盛,又自持勇武,根本聽不進去勸誡。
他本就瞧不起中村則治身為陣將,卻棄眾獨走的懦夫行徑,這會兒又聽見對方話里話外,都是自己不如對面宇喜多直家和那名自稱岡家利的武士,頓時心生不滿。
山中幸高道:“中村大人老成持重,不過我來前已向紀伊刑部立下軍令,如果不能盡滅賊寇,便是回去也要切腹謝罪,況且出陣合戰豈能忌諱地名與落馬同音,就畏懼不戰?落羽亦有落鳥之意,難道不是在預兆此回騎討大勝而歸么?便就真的是落馬之意,對面難道不也是身在患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