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眾人一多半都是聽著浦上國秀的威名長起來的,另一半則是都在對方手下效力,或者被擊敗過,無怪星賀光重憂心忡忡,生怕傳揚出什么不利留言,讓軍心潰散。
就在半月以前,浦上宗景派兵圍攻其兄長政宗在備前國的據點三石城,企圖切斷播磨軍的后路,以來逼迫圍困高天神城的敵軍撤圍,同時又約過金光氏出兵圍攻龍野口城,牽制住響應浦上政宗的松田氏。
籠城圍困的浦上政宗見招拆招,命從屬豪族宇野政賴救援三石城內的守軍,派福原則高、高島政秀二人侵入美作國,并以傀儡主公赤松晴政的口吻修書一封,請求小寺職隆等赤松氏庶流一道出兵支援,有家督判令在此,小寺氏等庶流只得出兵支援。
圍攻三石城的浦上軍退卻,但美作國方面的進展卻不甚順利,浦上政宗以家宰浦上國秀為總大將,福原則高為先手役,高島政秀為策應,正式殺入美作國。
但天不遂人愿,先是遭到早有防備的美作國豪族拼死抵抗,而后又在醫王山腳下遭到伏擊大敗而歸,福原則高本人當場身死亂軍之中,為敵討取,高島政秀狼狽逃竄,若非仗著馬快涉過川水,險些就跟著一起喪命。
如此一來,浦上兄弟互有勝負,勉強算是打了個平手,可醫王山戰敗,讓播磨軍其實為之一滯,小寺氏等豪族不免遲疑起來。
但浦上國秀并不在意,他堅持認為應該繼續向美作國用兵,雙方之間因此產生分歧。其實一直以來,浦上政宗便與盤踞播磨國各郡內的赤松氏家臣嫌隙深重。
早年間爭奪家督之位敗北后,剛剛逃去播磨,立足未穩的浦上政宗便遭到過龍野赤松氏的圍攻,幸虧盟友小寺家解圍,才得以幸免于難,但后來雙方圍繞著傀儡家督赤松晴正的操控,逐漸交惡,其中不乏家宰浦上國秀強硬的打壓手段所導致。
小寺氏此來領軍的家臣黑田重隆,便曾經對此,與人私下有過非議:“國秀公為人,行小仁而無大義,御士而無誠心,遇事剛腕獨行。豪族國人奉公多年,有功之士不錄一人。”大抵是認為浦上國秀這位家宰,恩賞吝嗇,同時也是對浦上家架空主公赤松晴政有所不滿。
初聽甚是有理,但細細想來卻全都是流言中傷,浦上國秀為人素來威嚴,對地頭武士,乃是平民百姓都是寬縱,并不隨意用律令法度威壓。
但對豪族卻極為嚴苛,尤其是主持檢地之時,國內不馴國人眾多受其申飭,甚至是派兵討伐,不肯受豪族擺布的政令,自然都是惡政無疑。
播磨浦上家早已經與赤松宗家綁在同一處,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浦上政宗若在,赤松晴政好歹還能當個名義上的安樂國主;如果浦上政宗敗亡,那赤松氏宗家離著覆滅的日子也不會太遠。
黑田重隆這些豪族的怨忿,無非是只求個人私利,沒有絲毫出于公心。
浦上國秀的出身和資歷,也的確無需顧忌播磨國內豪族的態度,他追隨浦上村宗南征北戰,并吞三國的時候,黑田重隆還是個販賣藥膏的小販子,有何顏面膽敢大放厥詞,品評名門武士。
雙方互相抵牾,彼此間都是心知肚明,小寺氏等豪族并非浦上政宗的家臣。此次出兵全然氏看在赤松晴政的“判令”,為了維護住幕府“三管四職”之一的赤松氏的名聲,并不樂于受浦上國秀節制。
所以雙方僅是勉強合作,若赤松黨的豪族們不愿進兵,浦上國秀也無辦法。這次亦如常,既然黑田重隆等人躑躅不定,各種理由借口推諉,浦上國秀干脆撇下他們,獨自率領兩千兵馬北上。
黑田重隆、高島政秀等人不想妄動,見浦上國秀自持強橫,非要一意孤行,索性繼續觀望,承諾一句后援便選擇作壁上觀。
播磨軍內部的情況為何,星賀光重并不知道,但他明白,想要穩住東美作國的局勢,浦上國秀這位家中宿老重臣,一定是想辦法除掉。
此人性格強橫,與先前來試探來襲的福原則高、高島政秀兩人都不同,以往再善戰的豪族,如同他與宇喜多直家兩人,固然凡戰皆殺傷甚重,但多少有些“養賊自重”的心思在,遵從大名軍令出陣之時,凡事都是以保全自身為要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