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上國宗陷陣多時,周身早已經遍插箭矢、飛鉤,甚至短柄的刀槍,密集如猬,然賴得重甲護身,愣是沒有受的半點重傷。
伏兵見他這般模樣依然銳不可當,都十分驚惶,直以為惡鬼在世。
美作軍依然保持著人數上的絕對優勢,合戰前宇喜多直家便就又諫言,讓美作豪族們多收攏、抓捕流民,控制其老弱婦孺,驅趕青壯上陣,雜兵自然是不缺得。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相比于在陣中左右沖突的浦上旗本,亂如蟻群的流民敗勢已定。
看著一往無前的浦上國宗,躲在暗處立馬而觀的豪族皆變色,搖頭嗟嘆道:“本便聞這些熊襲兵不是善茬,哪料剽悍如斯。彼等不過六百人就有如此威勢,倘若此番國秀公率領出陣的兩千兵馬都是如此,今日必是我等死期。”
宇喜多直家敲打著手中馬鞭,紋絲不動,靜靜看著亂軍中掀起的陣陣波瀾,遂而謂左右道:“再拖一炷香時間,便傳令讓市部堪二郎退兵。”
左右聞言,皆是面面相覷,以他們看來,眼下己軍行伍盡散,覆巢之勢分明,現在沒有直接潰散以算不錯,哪還敢奢望這些雜兵能夠繼續苦斗下去。
可來前,星賀光重已經將宇喜多直家拜為軍師,命此來負責誘敵深入的眾人,受領節制,再加上這些前來參與圍攻的豪族都是從屬於高天神城,不好拒絕反駁,略微躊躇一會兒,還是分出幾人,帶領本家郎黨下去彈壓助戰。
不斷有潰兵從監軍的目付隊旁逃過,起初這些監陣的郎黨,還能夠揮刀斬殺,以儆效尤,但到得后來,面對潰堤般涌來的敗兵,他們也只能選擇放棄。
前線的抵抗逐漸零星起來,浦上國宗等的壓力也都減輕不少。廝殺了這么久,他的外甲染盡血水,內襯亦被汗水浸濡濕透,不時有汗水從額頭順著脖頸間甲胄的縫隙滑落。
他不知自己揮砍了多少次,握著大斧的雙臂極為酸楚,便連這柄鋒銳斧鉞上也布滿了缺口折刃,到得后來全靠蠻力硬砸。
“不必追擊!”浦上國宗粗喘兩口氣,咣當扔了那柄八寸斧鉞,又從腰上抽出長柄佩刀,指示左右:“此等羸弱窮寇,徒追無益。原地休整等候援軍,不過得盯緊了那些敵軍郎黨眾,休叫他們也一并溜了。”
這些熊襲備的旗本雖然勇猛,到底也都是些凡人。雖然武備精良,但要是被敵手誤打誤撞的砍中要害,也免不了要當場橫死。
酣戰到了現在,也是折損了五六十來人,雖說多半是輔兵郎黨,但也稱得上損失不小。
剩下之人披掛厚甲大鎧,驅馳沖殺恁久,早已疲憊,就連以雄健魁梧聞名的山本勝次郎,都拄著柄從敵兵手中搶來的長槍,站在那處氣喘吁吁。
照這么打下去,人累也要累死了。
當下浦上國宗帶人徐徐退到附近一處空地,幾個實在疲累的旗本,索性就丟下了大斧,躺倒在地。僅有寥寥十幾人在外圍警戒。
饒是如此,美作軍依然不敢上前邀擊,他們早已經被這幫善戰的旗本嚇破了膽子,沒有逃跑的,就在百來步外再次結陣觀望。
如此景象,看得宇喜多直家連連搖頭,止住想要趁勢而下的豪族們,現在還不是他們出兵的時候。
轉而讓人鳴鼓催陣,市部堪二郎聞令,吆喝一聲,催馬奔陣。左右武士見他出戰,也無暇細想,一并緊緊跟上去。
前頭的美作軍雜兵,分開一條狹窄的兵道,慌忙給他們讓出條路。馬蹄急奔,只一小會兒,便與浦上國宗等相距咫尺。
“敵兵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