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宇喜多直家的坦蕩回答,兒島直光頓時有些無言以對,根本分辨不出真偽與否,最終猶豫片刻,最終還是說道:“叔父我一介鄉野村夫,不知各國局勢如何,還請三郎教我。”
兒島直光這話有些謙遜,他對目前西國局勢雖然見識不深,但也是大致也是有些了解,知道現在從近畿五國道山陽兩道都在戰亂不斷,也及時四國島還算相對平穩,可四國貧苦之地,又是三好氏一家獨大,雖然能茍全安寧,但想要借兵恢復家業,那是萬萬不能的。
三好家一直都在忙于平定近畿,對山陽道興趣缺缺,連浦上宗景的求援都未理會,自然不可能興師動眾的來替上野家恢復家業,正如兒島直光自己所言,他一個鄉野村夫,真去了近畿,恐怕連幕府御所的大門都進不去,又何談請求三好長慶相助。
宇喜多直家既不催促,也不追問,反倒好似記起來何事,起身對戶川通安令道:“先派人安排帳幕,換洗衣物,準備上好酒飯。等一會兒,我親自送去給那幾位舍身護送的忠義武士,當面答謝他們我叔父的恩情。”
說罷,又親自服侍兒島直光洗漱,取來飯食奉上,請他先用說道:“叔父,不管出了何事,都當以身體為要緊事,還請趁熱先用飯罷,今夜天色已晚,呦呵事不妨明日再說。”
聽得勸說,眼見宇喜多直家跪地奉著,兒島直光想起自家隨從主公一并被害的長子,這一刻再也按捺不住了,不禁心中哀慟,好不容易才忍住落淚。
用過飯食后,宇喜多直家只字不提兒島郡之事,只是好言寬慰安撫,隨后略微講了講自家為何會在備中國出陣。
當然,他自不會告訴他自己打算奪取兒島郡從浦上家自立,只說是奉令行事,至于到底是何軍令,他則是含糊不清,將之粗略帶了過去。
話鋒一轉,便又裝作關切的模樣,勸兒島直光不妨明早便帶人離去:“眼下我軍即將同莊氏合戰。兵兇戰危,若是叔父愿意,侄兒可揀選些兵眾,護送叔父和御曹令前往豐后國避難。”
豐后國雖然遠在九州,但當年占據松山城的備中上野氏宗家,為莊為資擊敗后,便是前往豐后國避難,眼下已然為大友氏家老。
宇喜多直家話還未說完,兒島直光便堅決反對,連連搖頭。
當初上野宗家敗亡,就有兒島上野氏見死不救之過。眼下前去投奔多半不會被接納不說,單是豐后國遠在九州,去了哪里,想要再回兒島郡只怕是千難萬難,他答道:“少主年幼,尚不更事,我恐他前往豐后國住下以后,會連自己的家名都忘記。”
兒島直光還有一層顧慮,宇喜多直家固然良善純徳,但手下卻盡是些兇獰惡黨,真到了海上以后,沒有総領約束,說不得那些倭寇就會圖財害命。
方才帳內那些武士模樣,他可是看得分明,哪怕是宇喜多直家待他如此恭敬,都沒有一人起身相迎,包括早就相識的長船貞親和岡家利兩人,也至多敷衍的點了點頭,很是桀驁不馴。
他不管怎么說也是名武士,有些見識,很快猜到了其中的原因。宇喜多直家接連大勝,席卷四郡,再焚德倉城,所以才能震懾得住這些惡黨和野武士。
宇喜多直家擊破莊氏的消息,遍傳西國,他這幾日在逃難的過程中也是多有耳聞。鄉里百姓口中,傳得神乎其神,從最初千百人,已經變成了擊潰萬騎敵眾。
千百人也好,萬騎敵眾也罷,兒玉黨兵營內的這數千軍勢總歸做不得假。
思及此節,沒由來得,他穆然感到一陣醒悟。郡領盡喪之下,與其千里迢迢,去求無親無舊的別國大名處寄人籬下,倒不如就近借用兒玉黨之兵,殺回兒島郡。
兒玉黨為浦上氏配下武士團,也無需擔憂尾大不掉,至多付給宇喜多直家一大筆年供后,上表請求從屬高天神城也就是了。
現在唯一需要擔心的,反而是宇喜多直家是否愿意相助,方才聽他的意思,明顯是奉令前來出陣,協從三村家親討伐莊氏,經略南備中的都宇、洼屋、賀陽三郡,浦上家還真未見得看得上只有不滿兩萬石表高的兒島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