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道這里,稻富佑通一派大開眼界的模樣:“伊達政衡那個獨眼龍輕敵急追,卻不想右京介反身以弭槍弓弦搭箭,回射冷箭,正中伊達政衡戰馬額頭,馬匹受驚亂奔,幸虧身側從騎陶山真兵衛、赤木高雄二人拼死救護,才未遇害。”
弭槍即是帶有弓弦的長槍,或者說帶有槍頭的長弓,這門兵器出現的時間并不算太早,至多是十幾年前的事情,多用于弓手隊使用,在受到近身廝殺的時候,也可以組成槍衾陣卻敵。
武士多認為是奇兵怪刃,會去使用的人不算多,而能在馬上之上運使自如者,更是鳳毛麟角。
岡家利的恩師,竹內大輔就曾以弭槍弓在戰陣之上瞬息連殺三人,他曾聽岡家利說過,他本家一位仕於莊氏配下豪族,折倉小田家的族兄就擅長此道,想來便是此人了。
稻富佑通舒緩回氣的時候,明石景季等人也都趕來聽信,此時聽他如此言說,皆是嘆為觀止。
伊達政衡也算勇將,當日伏兵盡出,重傷之下還能殺出一條血路,聽得他都中箭敗北,不由大為緊張。
岸本惣次郎好奇問道:“那敵將這般悍勇,怎生打退的?”
“那位右京介雖勇,卻武斷無謀,見得伊達隊敗退,自己又領兵轉身猛追不休,因而中了三村氏家老明石俊重的伏兵,反被亂箭射下馬來,隨即為幾名足輕持槍所執,將他扳倒殺死。首級掛在幡旗之上,小田軍因此士氣大沮,鼓噪而退。”
這位明石俊重同樣是備中國人,明石景季的一位族人,備前國人在備中國內互相攻伐討殺,可再座諸人都不已為異,武家子弟出仕各家豪族的事情多有,實在不值得大驚小怪。
岡家利沒有因聽聞族兄敗死難過,明石景季也不為自家同宗顯威雀躍,反應都很是淡漠,說到底不過只是同宗的外人罷了。
宇喜多直家哈哈大笑,道:“首戰而折猛將、失關砦,莊氏軍比難當三村修理亮大軍,縱然不來直取山外敵軍,猿卦城也難當鋒銳!”
設伏才能殺掉敵將,說出去不算甚光彩,傳揚出去也沒有絲毫武名可言。可經宇喜多直家這么一說,反倒是莊氏敗兵的先兆。
角南隼人看準時候,連連附和,道:“和泉守所言極是,想那獨眼龍也算是勇冠備中九郡的猛將,能與他戰個不相上下的,在莊氏軍中怕也是屈指可數的人物。一戰即沒,對莊氏軍的打擊當不在小處。”
稻富佑通心思同樣活泛得很,跟著說道:“和泉守運籌帷幄,料事如神。那右京介一死,果然三村軍一路連奪數砦,一直殺到猿卦城下才停手。小人見觀風聞,便就帶人懲處回了江之島復命,隨后有劃船去了遠礁,不敢靠岸,等到夜深后泅渡來報。”
宇喜多直家點點頭,問道:“三村修理亮有沒有口信,叫你帶來?”
“三村修理亮在圍困猿卦城后,命人將我帶到馬前,僅是揮鞭指點城楪,詢問於我:可知難波三郎經房舊事?小人不識書史,故而如實回答不知,此外三村修理亮便再無言語。”
他看宇喜多直家聞言蹙眉,流露出不悅之色,趕忙說道:“三村修理亮雖未有話,可吉川駿河守卻另有所言。”
“噢?”
“吉川駿河言:“龜山城外敵勢雖大,豈能比似尼子新宮黨。猿卦城盡管城堅,守軍不在少數,可至多數日即當攻破,請和泉守勿擾,安心於城內安坐待援即可……五日后他定定親提千騎來與和泉守一晤。”
諸將聞言,盡皆面色盡慍,他們多半不知三村家親所言何意,卻能聽出吉川元春的傲慢無禮。
明石景季撫須無言,偷瞄了宇喜多直家一眼,見他神色如常,又瞧見桌案上放著的《保元物語》,一時間分不出他是否聽懂三村家親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