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中軍約定,猿卦城和龜山城互相之間,當每隔兩個時辰便傳來一次軍報。天亮半日,猿卦城的軍報還不見送來,而這邊派出去的聯絡使幡、長足眾,也是自出營以后,便就一去無回。
聯想昨晚兒玉黨昨夜在鹽場等處的異動,中島輝行愈發不安起來。他摸不透對方的打算為何,馳馬前行山外,帶人兜轉往東面沿海一帶窺伺詳情,因沒了烏云遮蔽,此時看得情況反倒愈發清晰起來。
從他這個位置,可以看到在碧藍波濤的環繞中,細雨如梭,鹽田層疊。鹽場內有幾座細長高聳的木架,料來應當是臨時搭建的矢倉、高臺。高粱川水蜿蜒入海,從不遠處流淌而過,一大片的曠野的西邊,則是突兀而起的龜山。
備中南部幾郡雖然沒有山巒,可他前兩年也曾隨從尼子家的軍令出征山陰,圍攻過的高大山城,當不在少數。
眼前這座龜山算不上最為險隘的一座,可畢竟算是都宇郡內最為適合防守的一座山城了。
宇喜多直家數次詭計頻出,讓他損失慘重,也是鑒於此,雖然他在軍議之上并不開口提策,但心中卻是很懷疑清水宗則對于兒玉黨,會走海路退走的判斷。
他不認為宇喜多直家會如此輕易地棄眾而走,將好不容易收攏的人口、錢糧就這樣拋舍,即使走海路逃生,也肯定會傷筋動骨,成了殘破之眾。
如此,縱使逃脫一條性命,又有甚么用處,反倒不如放手一搏。他更傾向于宇喜多直家會留下來背水一戰。
但昨夜兒玉黨的舉動,似乎證實了清水宗則所言更可靠一些,可是如果宇喜多直家真的想要乘船逃亡,那又為何仍舊留在城內,還是說真的如植木藤資擔憂那般,會孤注一擲,逆海前往小田郡從后方發動奇襲?
一陣涼風吹卷細雨,斜斜落在斗笠之上,身上的蓑衣也有些濕漉漉,滲透下面的大鎧,他渾然不覺,反復猜度宇喜多直家心思,會不會又是如德倉城外那樣攻敵必救的設伏一樣。
還未等想通前后緣故,大田垣本內陣內傳來連通太鼓聲,這是召集諸將軍議的訊號,中島輝行最后觀瞧龜山城一眼,匆忙帶人撥馬回營,趕到大帳。
因為在山外耽擱一陣,回營后軍議的鼓聲已經停止,不用多想也知道諸人全都到了,翻身下馬后,著急忙慌地闖了進去。迎面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卻是因為風雨寒涼,地上潮濕,大帳內各處都擺放了火盆取暖。
“在下方才於山外觀望敵情,因而回營遲緩,還請下總守見諒。”
“中島監物言重了,諸人也都是剛剛到來,并未耽擱軍役,還請快快入座。”植木藤資和藹客氣的說道,并未因為對方遲來,而心生不悅,中島家雖然并非莊氏直參家臣,可平日也算恭順,不宜因些許細故見罪。
除去留在江島渡口的石川久智、以及清江莊的三名豪族因身負重任,不得擅離信地外嗎,其余武士均已到齊。
清水宗則首先出列進言,三言兩語就將自己的意思表達明確:“兒玉黨昨夜舉動詭異,諸位有沒有想過,很可能是我軍攔圍不攻的目的已經達到?在我軍的重壓之下,城內敵軍堅持不住,準備棄城而逃了?”
帳內諸人,聽完這番說辭后,先是一愣,隨即多數面露喜色。
之所以在龜山外十幾里處駐守,只攔圍道路,派小股游兵登山襲擾,而不大舉攻山。一方面固然是害怕筑營的時候,會被宇喜多直家派兵破襲;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兒玉黨能夠知難而退,自己撤出備中國。
兒玉黨不管怎么說,也是擁眾數千人的一揆勢,真的廝殺見仗的話,就算能夠仗著兵力優勢將之擊破,自身的損失恐怕也不會在少數,這種局面不僅莊氏不愿意見到,組成軍勢的豪族更不愿意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