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中山信正起身盤桓,說道:“這件倒霉得事情,自然就是你岳丈我了。有道是翁婿自古多為仇,你與高橋成婚已有兩年,至今還未有所出,讓我老人家等孫兒等得何其心煩?故而直接向主公請求,前來你這處擔任主稅頭,兼領做個中山大權現的院座,什么時候有了孫兒,好來繼承家名,老夫才能放心回去頤養天年。”
堂上所坐,兒玉黨諸將以外,石川久智也在。得知備前國來人以后,他因是地位尊崇的宮司,也一并被招徠會見。
原本先前那些話語,他聽出些許端倪,浦上家的明爭暗斗,不難看得出來。
原本還在心中盤算,回頭能否跟中山信正洽談一番,一起來扼制住兒玉黨擴張的勢頭,免得宇喜多直家得寸進尺,繼續侵害自家的神田。
結果沒想到,剛剛割肉飼虎,這回來了一條想要直接將自家神社全吞下去的餓狼,臉色微微一變。
強忍住慍怒沒有發作。端起茶碗,用袖子掩住臉,佯裝喝茶,豎起耳朵聽宇喜多直家回答。
宇喜多直家斷然婉拒道:“南備中兵亂叢生,貧瘠荒涼。岳丈愿意委屈自己,留下來對小婿耳提面命,我自然是歡喜還來不及,只不過中山大權現的院座一事,事關吉備四國數十萬百姓的念力所在,非你我翁婿兩個人便能夠做主私許,還請岳丈大人寬恕不敬之罪。”
中山吉備彥津神社,光是香火供奉就稱得上日進斗金,石川久智為首的賀陽眾,豈會甘心拱手想讓。
就算要想辦法奪取,那也是他來委任親信人手,來當院座打理,哪里輪得到仇人。
中山信正遭到直接拒絕,也不惱怒,大笑不止道:“戲言而已,三郎何必大驚小怪,還竟然當了真?我垂垂老朽,膝下有無一子,能看到你這做女婿的上進,便覺得心滿意足,其余不過身外之物。”
一語帶過紛爭,宇喜多直家見天色漸晚,既然中山信正、島村景信不肯休息,當即下令,收走庭院內裝滿錢糧財貨的箱匣,點燈置宴。
備中擾亂剛過,前些時日又連著舉辦兩場宴會,沒剩下甚么珍饈。好在靠山臨海,野物、海鮮俱全。城內傾力置辦,擺將上來,勉勉強強稱得上豐盛。
又從陪下的船家黨手中,招來一班游女助興,彈奏琵琶、品蕭弄笛,絲竹管弦之聲縹縹緲緲,傳入耳中。
兩名貌美的年輕藝伎,輕衫歌扇,在堂下妖嬈曼舞。
如此浮華宴會,不適合女子在場,故而高橋姬早早就被請入后堂歇息,宇喜多直家和中山信正這對翁婿相對而坐,頻頻舉杯。
中山信正年紀大了,對此糜霏之歡,并不算多么喜好,只顧著交談敘話。
反倒是旁邊的島村景信年輕氣盛,正是好吃好酒好色的時候。箸不停,杯不放。一邊胡吃海塞,豪飲美酒;一邊兩眼不時瞄向堂下。
宇喜多直家見對方心猿意馬,倒也樂得成人之美,舉杯笑道:“郡內貧苦,酒淡飯薄。也就些許游女藝妓尚還拿得出手。八郎倘若喜歡,待宴席罷了,便請帶回館舍。平時有閑,稍稍能娛樂耳目。”
島村景信大喜,毫不推辭:“既然是三郎所贈,我也不好來裝模作樣!”
他平日里就鮮少將旁人放在眼里,灌了半壇子清酒以后,此刻更是輕狂,當即便著手讓兩名正在歌舞的藝伎過來陪酒。
席上其他武士多半也都是如此模樣,一幫子鄉間野武士喧鬧席間,觥籌交錯間無非是誰殺人更多,誰出陣合戰更加勇猛,那個人這幾天搶來的財物多,搶來得女人更漂亮,除時還有點規矩,幾杯酒水下肚后露出本相,一個個胡言亂語,惹人發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