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本道意眼神里分明帶著不信,搖首道:“那我鹽飽水軍島小民寡,可沒有你小豆郡這般大的能耐。繼而轉問其余人道:“諸位手下,尚有多少兵丁?””
高原利次等知他話中之意,各自沉默不答。縱如寒川元正所言,往死里征召,總還能湊出些人馬,可一來這勉強湊出來的人少經戰事,戰斗力不行。
二來就算可以一戰,這些人卻是各家豪族唯一的家底,拿來與兒玉黨死斗無論勝敗,勢必傷了元氣。
要知道,兒玉黨并非兒島、小豆諸島國人眾僅有的對手,淡路、贊岐乃至是村上水軍等外來勢力,無不對他們虎視眈眈,一旦各家男丁折盡,怕是不等兒玉黨卷土重來,自家倒先給三好家扶持的淡路水軍給先吞并了。
上野高秀覺他所言有理,恭敬道:“道意公所慮極是。敢問可有什么主意,既能保我各島子弟,又能退卻賊兵?”
宮本道意悠悠道:“主意是有,但恐各位不答應。”
上野高秀迫切道:“這個不妨,說出來,大伙兒一并參詳參詳,總歸會有所得。”
宮本道意收了晏然的表情,神色一肅道:“老夫的主張,無非求和、引援兩道。求和自然派人前去向兒玉黨軍中,好言請其收兵而走,只要條件不是太過無禮,不妨暫且先應承於下來,老夫非是自夸,我同兒玉黨總大將宇喜多直家的祖父能家公,還是有些交情。”
“引援則是分為兩面,向西,求援于村上水軍,向東,求援于淡輪島的真鍋主馬太夫。得他二方助力,我等擊退兒玉黨不難。”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寒川元正首先冷笑:“我本想以道意公的睿智,必能想出什么神機妙計,原來是這等下策,道意公想是茶喝多了,老糊涂吧!那宇喜多直家打出擁立新主的旗號,狼子野心可以說是昭然若揭,那里還會跟我等談和,就算是兩邊真得和談,也得先過上一陣,讓其知曉厲害才行,否則那里有談下去的余地。”
不止寒川元正自己一人強烈抵制此等提議,就是高原利次、能勢賴房,以及小豆光直等人都是明顯流露出相同的神色。
不戰而先請降者,豈能有什么好下場,更何況兒玉黨雖然勢大,但還沒有到無法抵擋的地步,強如三好家的數萬大軍,不也是沒能奈何得了他們么。
漫長的海岸線,就是他們天然的屏障,只要瀨戶內海還沒有干涸,就沒有人能夠奈何得了他們。
這六家國人眾雖然靠海為生,但終究跟鹽飽水軍不同,并非單純依靠劫掠為生,四處吸納人手入伙兒的水賊,鄉土觀念深重,生平最怕的就是外人前來插手本地事務。
以三好長慶之權威,想要讓淡路水軍收編三島,將各家豪族全部收入配下,尚自遭到激烈抵抗,宮本道意不過一個水賊老寇,竟然也敢當眾說出這種話來。
若非他年高德劭,威望深重,只怕在場眾人就要一擁而上,痛打他一頓。
高原利次更是憤然說道:“咱們生死之事,絕不容外人染指,就算與跟兒玉黨拼個魚死網破,也不許那些外賊踏入我境一步!”
兒島、直島、小豆三島的國人眾本來就勢弱,相比之下,宮本道意剛剛提到的援軍,其中三島村上水軍共計五千於眾;真鍋主馬太夫貞友配下淡輪船隊也有三千多人。
這村上、淡輪兩家水軍都是不折不扣的倭寇出身,打仗海戰的本事人人俱服,可論起行事作風,就連“同屬水軍”的兒島郡國人眾也看不上。
寒川元正應和道:“正是。那村上、淡輪兩島窮陋貧瘠之地,人居于彼處,直與水猿牛鬼無異。作戰雖猛,性子也是兇狠難制。找他們來援,即便能驅走兒玉黨,可不就是引狼入室?再想趕走他們,只怕更加不易。”
能勢賴房一聽到“村上水軍”,心頭頓時一緊,此刻也乘機說道:“村上水軍現任總船將村上通康,二十多年來日夜覬覦我兒島郡,只因我輩誓死抵抗,方才堅持至今。其舟船上的天狗兵戰力之強、流毒之廣,想必諸位心知肚明。”說著,直視宮本道意,不快道:“真不知道意公此計,是要救我兒島郡,還是害我兒島郡!”
面對眾人的口誅筆伐,宮本道意早有準備,他無可奈何地嘆息一聲:“老夫早先說過,只是提議,聽與不聽,供諸位自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