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今日下起了小雨,但還是不少人早早出來,有的在雨里舞刀弄槍,相互比試;有的聚攏在棚戶下,圍著四五個大鍋生火煮飯,熱熱鬧鬧,有人趁著足輕組頭不注意,偷偷往鍋中多加了幾斗米,氣得對方破口大罵。
宇喜多直家路過時,微微停下腳步,瞧見其中不但有自己軍中的常備,還夾雜三四個身穿直衣的年輕人,抄手靠在棚戶欄桿,昂首看著細雨中較量的足輕,跟著身邊之人,指點說笑。
認出來皆是備中各個武家送來寄子,他們和常備住在一起,大概是隨著一起出來。
宇喜多直家有過吩咐,平常小事不必去管束他們,同時嚴禁部眾仗著身份欺辱、以上待下的指使對待。有幾名家中跟兒玉黨武士聯姻的豪族子弟,已經從寄子中調出,送去兒島郡奉公任職了。
因此,雙方之間的相處雖然談不上融洽,倒也不會無緣無故,生起爭執。
宇喜多直家不想驚動他們,沒停留太久。兵糧吃緊,但這些常備眾的飯食,還是能夠穩定供應一日兩餐,每天晚上還能吃到魚肉、干貝一類的海產。
所以才有閑心,每天什么都不用去做,專心呆在軍中磨煉武藝,等著上陣殺敵,領取俸祿賞賜過活。
入了大廣間,沒等多久,長船貞親、明石景季、岡家利、戶川通安、花房正幸、石川久智六人,先后到來。長船貞親四人人穿得仍是武家直衣,只有明石景季,換上一身茶人道袍。
這是來自破下津井城中的繳獲,運送回經山城后送去給明石景季的戰利品,另外還有一套茶具,據說是件高麗的茶筒,價值不菲。不過原主人是城內座商,已經死在軍中,倒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
岡家利氣色不錯,攻取兒島郡,雖然他沒有參與過軍略的謀劃、甚至臨陣指揮都很大程度依靠花房正幸,但他臨陣數突敵陣,更是活捉敵軍大將,功勞不小。
他打著哈欠,也不謙讓,睡眼惺忪地推開前邊的戶川通安,挨著宇喜多直家坐下,問道:“三郎,有甚么事兒么?大清早的,難得找個清閑。這一個來月,可是把俺給折騰的夠嗆了。”一開口,滿是酒氣,不用猜也知道,昨晚兒宴席過后,他回到館舍內,定然是又拉著部下武士鬧到半夜。
宇喜多直家先請長船貞親諸人落座,又叫旗本送上玉露茶,給岡家利醒酒,笑道:“聽說你破本太城時,得了把伊勢國名匠作藤原村正親手打造的名刀?”岡家利必他先回備中,人又好炫耀,得了把好刀的事兒,早就傳遍了軍中。
岡家利滿不在乎:“刀倒是好刀!把玩兒兩天以后,也沒得比刀匠族內給俺打得那幾把強在那處。三郎要是稀罕,俺就回去給你拿來。”
在座諸人,脾氣各不相同,出身卻都是武士。聽了岡家利這話,一個個表情不同。明石景季連連搖頭,大有一副暴殄天物的模樣;其余三人笑而不語。
長船貞親倒也不惱怒,笑罵道:“本太城守將?我查看軍功簿,其人追述出身,應該為現任備中守護細川通政的族弟,管領家中武士,藏有名刀,也屬于尋常,不過名刀落到你手里,當真可惜得很,既然主公不要,你回頭便送到我府上去。”
細川通政的名字,在座諸人無人不曉,不過來源渠道不同。明石景季作為浦上家老,曾經負責過一段時間對幕府的參覲工作,因而對管領細川氏的情況,比較了解。
花房正幸、石川久智更不用多說,當初就是備中細川氏的家臣,自然對主家的情況多有了解。
岡家利哎呦一聲:“真沒料到,原來是細川通政的族弟,難怪這么硬氣。”
備中細川氏雖然早就斷絕,更是因為卷入細川之亂中,導致過繼之事混亂不堪,先后多人宣稱繼任備中守護,但卻也沒有那個人真得前去備中國安穩局勢,因此才導致莊氏做大。
直到天文二十一年,趁著備中國大亂,一直在伊予國內避難的細川通政,才在毛利元就的支持下,帶了八百人前往備中村上家的笠岡城,組織復興軍,試圖在備中國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