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器自不分高低貴賤,可如今確實是刀、劍這兩種武器大行其道,只是他因著昔日從兵的經歷,自也是更喜歡槍的。可昔時那桿銀槍早破的不成樣子了,安國公也只能放在屋中偶爾憶起往昔,唏噓一番。
只是不成想這個時候女孩子突然會同他提及這個,心底里的念頭不被人勾起還好,一旦被勾起,那……當真是一發不可收拾。
安國公忍不住激動的搓了搓手:若是有這個機會,他自是想重新定制一桿銀槍的。這丫頭當真是一句話戳到他心坎里頭了。
“自是真的。”女孩子含笑點頭,看著面前的安國公道,“聽聞圣上未起兵前,昔年趙家用的就是墨家鐵匠鋪打制的銀槍。”
一席話說的安國公心中更是雀躍:任憑對方怎么夸贊法,說一千句一萬句的“好”都比不上這句的用處來的大。
趙家世代武將兒郎,一手槍法使得出神入化,死在他們槍下的對手不知凡幾。能叫他們看中的銀槍想也是知曉是身經百戰的。
雖說如今到這年歲了,安國公估摸著也不會上戰場了。可這不妨礙他人老心不老,再定制一桿銀槍,偶爾使上一遍槍法,感受昔日少年時的意氣啊!
是以女孩子一說,安國公便不住點頭,連忙催促女孩子快快前往。
江南道的春紅柳綠自是美的,可于他而言,那些無法再少年的意氣卻更是難得。
女孩子含笑應著,當即催促前頭駕車的那個叫小午的護衛快些。
這般個貼心的模樣更是讓安國公忍不住感慨:這就是所謂的貼心小棉襖么?
他同夫人生有三子,三子膝下又生的皆是兒子,所以細細想來下頭兩輩竟連一個女孩子都沒有。
若是有個女兒或者孫兒……安國公突地對東平伯姜兆生出了幾分艷羨:有個這般的小棉襖真真是貼心!
當然,他要的棉襖是姜家丫頭這樣的,而不要是什么楊大小姐、蘇二小姐那等的糟心棉襖。
墨家的鐵匠鋪設在海城大街的角落里,比起同街的胭脂水粉首飾鋪子小了一半不止。
在來的路上,安國公早已聽女孩子講述了一路墨家鐵匠鋪的起家,聽聞最早都能上溯至春秋戰國年間的墨家流派了,傳到現在幾百上千年不止。
只可惜這般的手藝傳到如今卻只能縮在這么個狹窄逼仄的小鋪子里,還當真是可惜。
站在鋪子口感慨了一番,女孩子同安國公走入鋪子,鋪子里擺了個缺了把手的藤椅,藤椅上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正翹著二郎腿午睡,手里的大蒲扇有一搭沒一搭的扇著。
安國公從女孩子的講述中聽了一路,腦海中關于這位傳承了千年的墨家鐵匠鋪已然勾勒出了一個寥寥的輪廓:一個空有手藝卻因與世情不容而生意破落的手藝人,可即便如此,卻依舊不肯“同流合污”,定是個性子嚴肅板正卻有傲骨的人。
鋪子狹窄,四面無窗,兩人在鋪子口一站,當即便擋住了大半的光線。
正在藤椅上午睡的漢子面上曬著的太陽被擋去了大半,頓時只覺眼前一黑:咦?今兒的太陽下山的有些早啊!到吃暮食的時候了?
被下山的太陽叫醒的漢子睜開睡眼惺忪的眼睛本能的向鋪子口看來。
待看到“令太陽下山”的元兇站在鋪子口時,漢子打了個哈欠,嘀咕了一句‘我道怎的今兒的太陽下山下的這么早’,而后抓了抓稻草似亂糟糟的頭發,說道:“兩位客人要做槍啊!”
安國公的目光從漢子亂糟糟的頭發移到系歪的腰帶,而后又落到了穿反的兩只草鞋上。
這般個不修邊幅、隨意邋遢的模樣著實與他先時想的“嚴肅板正”沒有半點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