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浩然眼見楊衍下了馬車,這才朝帶著人哭的“肝腸寸斷”的裕水村村長一行人道:“楊大人來了。”
前一刻還哭的豪放的裕水村村長瞬間“委婉”了起來,擤了把鼻涕,胡亂擦了擦發紅的眼睛,便帶著人走了過來。
“楊大人,我們村李大李二……”
“我已聽說此事,”楊衍看著他開口,沒有想象中的以勢壓人,也沒有刻意做出的“謙和”,反應平靜的說道,“你們道李大李二是為助人,留下一雙父母,八個孩童,同兩個婦人需要安置。”
這般直奔主題……裕水村主事的幾個漢子怔了怔,不過旋即松了口氣,這樣也好,互相做戲也累得慌,倒不如開口直接把話說清楚。
是以裕水村村長當即會意站了出來,道:“大人說的是,李大李二是家中的頂梁柱,他們這一走,他家里的……誒!”裕水村村長搖頭,沒有再說下去,頗有幾分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模樣。
“好,那便算算安置這幾個人要多少銀錢。”楊衍點了點頭,順著裕水村村長的話說了下去,而后便從身旁的侍從手上拿過一本冊子翻了起來,“你們裕水村百姓世代以耕種為生,本官來之前繞了一趟江南道都護府查了查你們裕水村每年上繳的賦稅,李大李二家中的情況在村中也算貧瘠,不過本官也將他們當做裕水村中尋常村民來看待,你們裕水村村民上繳的賦稅換成銀錢,攤到每個人,包括老人、孩童、女子頭上是二兩,米糧征稅占總收成的三成,如此算來,每個人頭上一年的收成可算作六兩多一些,本官便以七兩計算。李大李二膝下的孩童老者皆以七兩一年來算,他們一家統共十二口人,如此便是八十四兩一年。這筆錢,楊家會給!”
莊浩然瞇了瞇眼,看著面前的楊衍沒有開口:他注意到方才開始說銀錢之時,楊衍的自稱不知不覺間從我變成了本官。
對于多數看熱鬧的尋常百姓而言,看到大人們,會下意識的認真傾聽,這是一種本能反應。
而楊衍不但開口說了本官二字,又一字一句,條理清晰的計算了李大李二的家中情況,周圍看熱鬧的百姓不知什么時候安靜了下來,跟著一起算起了楊衍方才說的銀錢數目,李大李二家中的狀況在裕水村都算是窮困的,這算法,已然給了李大李二極大的益處了。
“李家兩位老者只要在一日都能領到屬于自己的銀錢,這些孩子,女子出嫁,男子娶妻之前也能領到屬于自己的這筆銀錢。至于他二人留下的未亡人,在未改嫁前也能領到銀錢。”楊衍說著,看向裕水村的一眾人,在有反應過來之人臉色微變之時,又開口道,“這是楊家給的第一種補償法子,若是爾等不同意,還有第二種。”
原本安靜的人群不復先時的安靜,開始窸窸窣窣的議論開來。
“這不行啊!你看李家那兩位年紀大的,重病纏身的模樣,這……說句不好聽的,誰知道能領幾年呢?就算領上十年兩人加起來也統共一百四十兩,那些孩子倒確實還小,還能領銀錢,可這筆銀錢待到他們出嫁娶妻就沒了,總不見得為了每年的七兩銀子便不出嫁娶妻,全都呆在家里打光棍吧!還有李大李二的媳婦也跟孩子一樣,要這七兩銀子便只能在李家繼續呆著,不嫁人了。這都不是出嫁、娶妻的問題了,這分明是在逼迫他們放棄這些銀錢啊!”
楊衍這話立時讓不少人嚷嚷了起來“楊家欺負人”,可具體“欺負”在哪里,又說不出來。
七兩一個人,按照李家的狀況,楊家出手可算是“闊綽”了。再者楊大人不給銀錢的理由似乎也沒什么問題,去世了、出嫁了、娶妻了、改嫁了,自然可以不用再給了,你李家又能說個什么不對來?
不滿意難道是想訛人家楊家不成?
唔,雖說不少人私下里也是這么想的,若是叫他們得了一個訛楊家的機會自也不會放過。可眼下事情不關自己的事,那自然要公道一些,訛人是不對的!
于尋常百姓而言,看熱鬧是一回事,評判公道是另一回事。再者,這位可是楊大人呢!對一個楊家管事他們沒什么懼怕,可對這位姑蘇百年才出一個的“連中三元”的才子,陛下面前的紅人,他們總是下意識有些畏懼的。
即便這位楊大人從外表看上去遠沒有那位兇神惡煞的楊家管事那般嚇人。
裕水村村民臉色發白的顫了顫唇,看著原本“支持”自己的一眾百姓已然開始倒戈,再算算這么看來,就算李家兩位年紀大的活到百歲,楊家估摸著也只出個幾百兩,似乎一切的一切突然之間都變得不好了起來,甚至還有人已經開始笑話他們訛人了。
裕水村村長下意識的看向不遠處的莊浩然,莊浩然這才開口,看向楊衍:“楊大人說這是第一種補償法,那第二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