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慚愧,身為掌館,我們原先也未曾留意過。”梁先生同錢先生對視了一眼,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愧色,“只是覺得這山石雖料子不好,刻的卻是不錯的。直到今日才發現這居然是江公親制,可我等卻沒有保護好它,是我等的失察!”
搞了半日是今日才發現的,這失察的……稍微有點厲害了!百姓不是沒有意見的,不過比起意見什么的,此時還是疑惑最大。
“你們如何篤定這是江公親刻的?”
“可不能空口無憑,涉及江公,怕是一旦吹噓出去,來考據的文人不會少,到時候若發現不是,那可當真要叫人笑掉大牙了!”
比起失察什么的,確定眼前這個料子普通卻弄的不錯的山石當真是江公手筆才是至關重要的。
梁先生和錢先生從懷里取出一本《文館手記》展示給眾人看。
“這是文館三十七年前的手記,記錄的當時掌館正是我二人的先父。”梁先生說著,指著其中一頁,走到堂前給堂下的百姓以及堂上的文吏等人一一看了一遍。
“上頭記了元宵正月有文士經過文館,恰逢江南道罕有的冬雪,便在檐下避雪。說來慚愧,寶陵文館一直沒什么人,我二人的先父眼見有人避雪便將他請了進來,給他倒了一杯熱茶,與他攀談起來。而后才發現這文士不止相貌儒雅、風姿過人還頗有見地,聽其言談讓人不舍離開。待到離開前,那文士抽出腰間軟劍,雪中舞劍委實風姿過人。他們撫掌大贊,那文士卻收了劍蹙眉道這文館院中空空蕩蕩,缺些意境,他改日送一座山石來。先父不以為意,以為戲言,待過了兩日,卻當真收到有人抬了一座山石入院放入院中。這才知曉他并非戲言,不過人卻并未再見到了。”
這是山石料子的來歷,寶陵文館里統共也沒幾樣東西,自然要認真記載了。
原本以為今日同前些時日棒打不孝子一樣是家長里短的鬧法,卻沒想到今日可不止家長里短,居然還涉及到了江公這等人物。
最好看熱鬧的寶陵百姓看的如癡如醉,這真是半點不比寶陵茶館的說書差呢!瞧瞧,這不是茶館的江先生都來這里看熱鬧了嗎?指不定今日看了,過幾日茶館里說的就是今兒衙門這里的事了。
“看似戲言卻不是戲言”真名士自然“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說送山石,就送山石了。
雖然《文館手記》里的內容敘述沒有半點辭藻堆砌,描述文字也是平平,可偏偏記錄的內容即便是平平的文字也讓人浮想聯翩。
避雪喝茶,觀雪相談,雪后舞劍,寥寥幾語便足以讓人得窺那位名動天下的名士的幾分風姿了。有堂下聽慣了茶館里英雄豪杰故事的百姓已然信了大半。
不過口說無憑,光信自然沒什么用處,《文館手記》只可參考,卻并不能借用一本《文館手記》便說這山石是江公親自雕刻的。即便這《文館手記》被查證確實是三十七年前的舊物,那又如何?要知道,雖說不少文人畫匠死后方才出名,可江公卻是罕見的生前便成名的人物,與他相關的物件每一樣都是價值千金,哪個能確定你們會不會當年就開始蹭江公的名頭了?
所以《文館手記》并不能作為證據,這里畢竟是衙門,不是茶館,不能大家覺得是什么便是什么。
“《文館手記》當然不能作為證據,只是記載了有這一事而已。”女孩子說著喚了一聲“香梨”,香梨激動的抱著幾本書從堂下跑上了堂。
跟著四小姐果真是鍛煉眼力見的,她都親自上過堂了呢!往后待回了長安也能同幾個要好的嬤嬤吹噓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