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韶顏看向身形高大的周方,道:“你二十年前入伍了嗎?”
捧著飯碗的周方正想開口,問他入伍了沒有的女孩子卻再次開口了:“你這一身武藝也是那個時候在軍中學的?”
正想開口否認的周方面上神情突地一滯:聽到女孩子開口問出這話的那一刻,他確實是準備搖頭否認的,可沒成想女孩子緊接著突然問了這么一句,周方遲疑了一會兒之后,微不可見的點了下頭。
能殺死陳萬言的工夫當然不可能是“天賦異稟”自學成才的,說是上山做匪寇學來的,必然會問是什么匪寇之類的云云,到時候回答起來必然會引來一番大調查。
有些事,你以為萬無一失了,可一查起來卻全是破綻。
倒不如說是在軍營中學的,左右那個時候不明不白死去的人多了去了,怎么說都是死無對證。
女孩子接下來的問話一點不令人意外:“是什么人教的你工夫,好厲害的樣子!”
“一個軍中的老師傅,指點過我,我又有天賦,學的還成。不過他自己卻死在戰亂中了。”周方說道。
“你是江南道人,彼時在江南道征兵的不少,除了朝廷還有不少起義軍,”女孩子繼續說了下去,“可你父入的是朝廷軍中,未免將來同父親兵場相見,你入的定是朝廷的征軍吧!”
周方遲疑著再次點了下頭,心底卻莫名的生出一股感覺:總覺得眼下這一幕有些不太對勁。
她在問,他在答,這沒錯。可不知是女孩子素日里說話就是這么啰嗦,畢竟她是同方二小姐有交情而不是同他有交情,他不曾見過她,所以也不知曉這些。
若是素日里她就啰嗦倒也無妨。可若不是的話……周方擰眉,他總覺得眼下的自己就似是一個被人一碰便一跳的提線木偶,他似乎是在回答,又卻仿佛是在順著她的話往下說。
這個方二小姐的朋友委實有些怪怪的。
“彼時朝廷在江南道征兵的統共才兩支,一支是那位折損了大靖近九成兵馬的‘戰神’楊頗,另一支就是聲名赫赫的趙家軍了,你是哪一支的?”女孩子認真的問道。
周方:“……”她都說成這樣了,他還能怎么說?難道說自己征入的是那位折損了大靖近九成兵馬的‘戰神’楊頗的軍中。
那位‘戰神’楊頗將軍帶著的百萬兵馬可都是直接送入了各地起義軍的手中,連楊頗自己都被俘所殺,更別提下頭直接送人頭的兵馬了。
只是趙家軍……對上女孩子也不知是敵是友望來的目光以及她身后那位抱著雙臂斜靠在那里似笑非笑的季崇言,眼下可不是能讓自己多想的時候。
周方不得已,只得深吸了一口氣,道:“趙家軍。”
女孩子接下來一定會問哪一支趙家軍,若是說趙家大郎也就是當今圣上的話,那么自己的話極有可能被揭穿。若是此時站在這里的是別的什么尋常官員還好,可眼下站在這里的是天子寵臣,日常出入宮中的安國公府世子季崇言。是與不是,他隨便開口問問陛下便能戳破他的謊言了。
可若是說趙家小郎,那該怎么說?難道說自己怕死是逃兵?周方緊緊捏了手里的飯碗,正想著如何應對之時,方才逼迫一般問了他一番的女孩子“哦”了一聲,轉頭對身后的季崇言道:“季世子,倒也算同趙家有緣,難怪是個漢子,光明磊落的很。”
季崇言笑著應了一聲,道:“先時我看他向我等展示刺殺陳萬言的工夫時站立的姿勢就有些像趙家軍中所習的體術。”
捧著飯碗的周方臉上青白交加。
他投案自首之后萬事都交待的極為主動,幾乎有問必答,季世子和林少卿這二位也不曾刻意為難他,原本他是以為自己的“配合”足以抵消他二人的疑心的,可眼下看季世子含笑的樣子,周方心中忐忑了起來。
不過這季世子便是二十年前那時候出生的,算起來應當是并沒有參與過戰亂。待到記事的時候已是盛世和平,聽聞這位季世子同尋常的權貴子弟一樣入了國子監讀書什么的,并未入過軍伍。既然如此,為何他對趙家軍的體術這般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