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道理姜韶顏懂,“老練”的春媽媽自然也懂,聽姜韶顏這般說起吳地似個‘富貴寶陵城’,心里頭莫名地一噎,本就被滿嘴的甜食塞的有些吃不下去的飯更吃不下去了。
若是沒有被拐走……這等小城里的富貴小姐,想來日子會過的極好吧!
這般一想,心頭莫名地有些酸楚,只是這酸楚也未持續片刻,春媽媽便回過神來了:她又不是什么好東西,眼下這般乖覺聽話,不過是知曉自己飛不出姜四小姐的掌心而已。良心這等東西她自打入了這行,幾時候有過了?怎么眼下竟莫名其妙的冒出來了呢?
老鴇生出良心來了,那可是要了命了……春媽媽放下手里的碗筷,狠狠地給了自己一耳刮子:有毛病了是不是?
真要養成這等“傻”毛病,往后飛出姜四小姐的掌心之后花月樓還怎么開的下去?
正舉著一塊鍋巴糖糕吃的高興的香梨看著面無表情的突然給自己一耳刮子的春媽媽,一時間目瞪口呆:這……真是狠起來連自己都打啊!
姜韶顏看了一眼給自己一耳刮子的春媽媽,沒有多言,只是見眾人吃得差不多了之后,叫酒樓的小二過來添茶。
添茶的空當塞了一塊銀子給小二,小二見狀當即會意,樂呵呵的恭維其了姜韶顏:“這位小姐一看就是個富貴人,”這倒是大實話,這位珠圓玉潤的面相確實富貴的很,“不知小姐有什么想問的?”
“問問你這里的鹽商,”女孩子沒有拐彎抹角,開口便道,“曾經走丟過一個女兒的鹽商。”
吳地是個寶陵一般的小城,巴掌大的小城里有什么事,四鄰街坊幾乎都知道,更別提城中酒樓這等地方里頭日常迎客送客的伙計了。
是以這話一出,伙計當即猛地一拍腦袋,開口道:“小姐說的是梁員外家的小女兒吧!”
梁家販鹽富庶,一舉一動都能引得吳地百姓的議論。
“那梁員外自己長的是真不行,精瘦的跟個猴似的,”這位富庶的鹽商并不是什么大善人,在吳地當地口碑平平,尋常百姓對其并不喜歡,評價起這個人來也格外的不給面子,“奈何有錢,娶的夫人小妾皆極為貌美,尤其是那位已經去世的梁夫人,是真真美的跟個仙女似的。”
眾人認真的聽著,沒有打斷伙計的話,縱使審美這種東西有偏好,不過能被評價為“美的跟仙女似的”,想來至少在大多數人眼里是個美人了。
“那位梁夫人為梁員外生了一子一女,這長子長相跟梁員外簡直一個模子里出來的,一樣跟個猴似的;倒是那女兒,隨了梁夫人,還未被拐走前,跟個畫里頭的娃娃似的珠圓玉潤、玲瓏可愛的緊。”
“梁員外自己長的不行,這眼睛卻沒毛病,對這個長的跟夫人一個模子里出來的女兒也是挺疼的,不止他疼,這做兄長的梁家大公子也疼這妹子,那時候不少人都看到過這梁大公子抱著妹子跑出來買小食,喜歡的抱著不肯撒手呢!”
在梁家這等父兄做主的家里頭,被父兄疼愛有加,想也知道若是這個梁家小姐沒有被拐走往后的日子該如何受寵。
“那梁家小姐長到三歲時雖說還小,瞧那相貌卻已經隱隱有幾分美人胚子的味道了,結果那年元宵的時候,帶梁家小姐出去的下人不過去如個廁的工夫,那梁家小姐就被幫著照看梁家小姐的‘好心人’給拐走了。”
“咱們吳地這地方鮮少發生過這樣的事的,事情發生之后,一時間人人自危,幾乎全城的百姓都有幫著打聽尋找的,可那拐子就是沒人看見過……”
話未說完,就聽春媽媽哼了一聲,道:“你們這地方當真是安逸久了,鮮少發生什么事,心都養的這般大的么?以至于都敢把三歲的女童交給陌生人來看管了。”
吳地這種巴掌大、風氣又不錯可說路不拾遺的小城便容易如此,鄰與鄰之間都沒有防備的。這等情況之下造成的后果便是要么不出事,要出事便是大事。
“當時梁家整整大半年的工夫燈火通明,找不到人,那貌美的梁夫人因此積郁成疾,三年之后便過世了。”
“不過梁家雖素日里口碑不如何,從不施粥布善什么的,還有些小氣,可在這件事上倒是表現的尚可,至少沒有發賣了下人什么的,連那個如廁的下人也只罰了半年的例銀,還留在梁家做事。是以此事上梁家也算可以了。”伙計感慨道。
姜韶顏聞言若有所思。
伙計又說了一些梁家的舊事,無外乎精明做生意不肯輕易讓步什么的,見女孩子沒有太大的反應,想了想實在無話可說了,正要準備離開,聽外頭忽地響起了一陣嘈雜聲。伙計本能的把頭探出窗外看了一眼,立時激動的回頭對姜韶顏道:“巧的很,梁大公子回城了!”
哦?是那位自幼疼愛幼妹的梁大公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