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安平市場的昌德茶樓和舫興茶樓,是我們清安街票房經常去清唱的場所,內行中人,有時也會參加。
我那次在臺上唱了一出錢先生教授的花臉戲《五龍山》,正好被名鼓師田鎮海田先生聽到了。
散戲之后,田先生對我說:“你的嗓音,與我的盟兄弟竹喻山很近似,你若樂意,我可以介紹你拜他為師。”
正是因為有田先生的舉薦,我才得以拜到師傅門下。”
聽到孫寶林的話,沈月樓又接著問道:“不知竹大家性情如何?可有一些不為大眾所知的逸事呢?
您拜到竹大家門下之后,他又是如何調教您的呢?”
仔細回憶了一下與師傅相處的日子,孫寶林不禁輕嘆道:“師傅性情豪爽,脾氣也十分火爆,在梨園行里沒少得罪人。
但他為人仗義,也愛提攜后輩,因此,名聲并不壞。
只是,師傅除了常對別人慷慨解囊之外,自己花在聽書、看戲、花鳥魚蟲和茶館廟會上的錢也毫不吝惜,致使他經濟上常有虧欠,以致晚景有些凄涼。
這也是我與其他幾位師兄弟,一直都感到比較遺憾的地方。
那時候,正值戰亂,我們又都不在燕京,自然沒辦法幫襯師傅。
要不然,師傅也不會這么早就走了。
唉,不說這個了。
若說逸事,倒也有一樁。
師傅唱功舉世無雙,能作黃鐘大呂之聲,每一放歌,有巨流出峽、飛瀑懸崖之概,世人皆以為這是天賦異稟,卻不知,師傅也是有奇遇的。
在我師傅十六歲那年,他因倒倉,嗓子完全發不出聲音。
于是,就跟著一個戲班到齊州去散心。
在那里,他結識了一個老道,那老道得知了他的情況,就給他寫了一個方子,師傅按方抓藥,服了兩副,嗓子立馬就通透了,不僅通透了,還越來越清亮、高亢,擁有了一副舉世無雙的好嗓子。”
這事有點太過玄奇了吧?怕是有杜撰附會的嫌疑。
沈月樓轉頭和柴荀對視一眼,心中明顯是持一絲懷疑態度的。
仿佛是看出了二人的懷疑,孫寶林立刻讓祝景章推著他去找出了一張藥方。
“沈先生、柴先生,這張是我師傅傳下來的方子,我們師兄弟幾個服下之后,嗓子全都清澈透亮了許多,而且,我徒弟景章他們也都服用過,效果確實十分顯著。”
見孫寶林目光看向他,祝景章立馬點頭道:“兩位先生不必相疑,師傅說得不錯,這方子確實可以拓展音域的寬度與廣度。
只是,效果因人而異,就像師祖他老人家服用之后,立馬就成為舉世無雙的人物,而我們這些徒子徒孫服了,也就只是讓我們在梨園成為一時翹楚而已。”
真有這么神嗎?
竹派一門服過都有效果,看起來,不像是假的。
拿著那張發黃的藥方,沈月樓心中一動,不由好奇問道:“這藥方只有凈行伶人服用才有效嗎?別的行當的伶人服用可有效果?”
見沈月樓有些相信了,孫寶林不由得意笑道:“自然不是,當年,于第祺于老板倒嗓倒了七八年沒倒過來,師傅兩副藥下去,于老板的嗓子立刻通透了。
這才有了四大須生,三大賢皆占首位的于大老板。”
于第祺于老板,那不是林雁秋的祖師爺嗎?
原來,竹喻山與于派之間還有這般淵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