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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彈成功取出,秦崢腿上的傷也已被包扎。
盯著醫生離開的背影看了好久,秦崢才把目光移到霍燃身上。
霍燃和他晦暗的視線對上,俗氣的話卻真心地問出口:“沒打麻藥,疼不疼?”
秦崢麻藥過敏,霍燃也是前幾年才知道。
明明額頭沁著一層薄汗,臉色也虛白到像脫水,秦崢的唇瓣翕動,語態帶著一抹嘲諷:“醫不自醫。能看到的傷都不疼。”
一個人的痛覺會到哪一層次?是不是心死了之后,就再感受不到**的疼痛?
霍燃知道,林棠初是秦崢心里的禁忌。這些年,秦家以她的性命相逼,脅迫秦崢做秦家乖巧的繼承人。
回到秦家前,秦崢是高級醫科院盛名之下、獲獎無數、前途似錦的最年輕教授。回到秦家后,他被逼著走上仕途,他放棄愛好和夢想,成為了檢察院的金牌高級檢察官。
現在,不知因為什么,秦家丟棄了桎梏秦崢的那顆線,棋盤崩局,滿盤皆亂。
“雖然我沒立場說這句話,但你是我兄弟,我就得硬著頭皮說。”霍燃把玩著手中的煙盒,表面看似輕松,內心實則帶著沉重的包袱說道:“死去的人并不希望活著的人痛苦。”
有一句話霍燃沒說,林棠初死了就死了。如果你實在傷心,要么隨她去,要么給她報仇。
總歸不是躺在這自怨自艾,尋死覓活。
似是想通了什么,秦崢低低地笑了一下。
下一秒,他不顧腿上的傷口,腰腹用力,猛地從床上坐起。
霍燃并沒覺得意外,相反,他對秦崢的清醒很欣慰。
“你來找我什么事?”秦崢單腿著力站起,手指解著襯衫口子,作勢要去洗澡。
霍燃也不阻攔,他坐回到椅子上,眉頭不自覺緊鎖著開口:“傅叔叔有器官衰竭的前兆,傅二哥讓你去一趟倫敦。”
“器官衰竭?”秦崢手上動作一頓。
有病可以吃藥,藥沒作用可以手術。但器官一但真的衰竭,那就是華佗在世也無力回天。
沒得救。
霍燃心情也不好,一件事壓著一件事的發生,他仰起脖子靠著椅背,蹙著眉頭閉眼休息。
得到霍燃的默認,秦崢的眸子閃過一抹痛色。他沒能救下棠初,他一定要救下傅錦樓的父親。
根本沒有任何考慮,秦崢做下決定:“訂機票,我去倫敦。”
聞言,霍燃猛地睜開眼,嗓音因急躁而有些破音:“你瘋了?瘸著腿出國?”
秦崢繼續解衣服,進浴室冷漠丟下一句。他說:“我們都是不幸的人,所以無法漠視一方的痛苦,也做不到袖手旁觀。”
其實,我們都在抱團取暖。
腦中回想起一些模糊記憶,霍燃心里莫名有些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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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已入夜。
傅家別墅。
隔著一整面的透明玻璃,傅錦樓挺拔的身子站在觀察室外。他的眉心鎖著,目光停在里面骨瘦嶙峋的老人身上,久久無法移開。
“少爺,霍少剛剛來電話,說秦公子已經登機。”見傅錦樓轉身,游宋才出聲稟告。
聞言,傅錦樓懸了好久的心微微輕松一些。對于秦崢執意要來,他心里無比感激。
現在是秦崢最痛苦的時候,況且他的腿還有傷,他不來才是合理。
傅錦樓沉穩地嗯了一聲,眉眼間是明眼可見的倦色,“少夫人怎么樣?”
游宋也收起了在國內的嬉鬧嘴臉,一本正經地回答:“少夫人已經進組拍戲,最近是她的朋友單緲小姐每天接送她,一切都好。”
想到才短短幾日不見的女人,傅錦樓面色微暖,不由自主地低喃一聲:“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