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殿之中。
一場持續了足足一個上午的爭論還在繼續。
放眼朝中百官,個個穿著打補丁的衣衫,臉色凝重。
沒辦法,陛下太嚇人了。
大家一看陛下衣上打了補丁,又聯想到現在拖欠的遼餉,還有各地的民變,傻子都知道,陛下缺錢了。
皇帝搞錢的方式有很多種,誰也無法確保,當今陛下會使出什么手段。
一夜之間,滿朝公卿個個都成了窮鬼,人人都似乞丐。
而且這玩意的可怕之處就在于,它還有競賽的屬性。
我打一個補丁,你打了兩個補丁,不成……好可怕,我心里不踏實,我也回去,再給衣服戳兩個洞。
如此一來,各色禽獸官服,如今都是千瘡百孔。
尤其是那些真正有錢的,譬如兵部尚書崔呈秀,他這些年,摟了不少銀子,如今更是嚇得晚上睡不著,今日的扮相也最是嚇人,可謂是衣衫襤褸,仿佛連補丁都沒錢打了。
天啟皇帝一看如此,心里就勃然大怒!
這些人的心思,他豈會不知?真是一個比一個都精明。
偏偏這些憤怒,又不能擺到臺面上。
今日議的確實是遼餉的事,除了遼餉,現在又需鎮壓民變,所以戶部的倡議是,再加派兩餉,說穿了……就是擴充稅源。
只是圍繞著這增稅的名目,六部九卿的爭議很大。
加士大夫的稅是不可能的,商稅也不成,誰不曉得,許多的商業活動,其實都是朝中公卿們的買賣。
思來想去,就只能加給百姓了。
可問題就在于,百姓們本就民變,若是再加餉,這豈不是又有更多人從賊嗎?
就在所有人爭得面紅耳赤,不可開交的時候。
張靜一站了出來:“百姓們若是再加餉,這和故意激化民變有什么分別?現如今,流寇二十萬,已是焦頭爛額,再行加派,便是五十萬,一百萬,到了那時,應該如何?”
他是實在沒忍住,都到了這個份上了,傻瓜都知道這樣做是作死的行為!
可是偏偏,居然還有人在裝糊涂,無非就是苦一苦百姓之類。
張靜一的感受卻是,這等于是拼命火上澆油,想到這些,便不寒而栗。
可某種程度而言,張靜一其實很快就落于下風,主要問題就在于,許多人特別能說。
明明是攤派給百姓,他們可以說百姓們為國分憂。分明可能引發更大的亂子,他們可以說流寇是遭人蠱惑,本份的百姓還是大多數的。
而張靜一,其實是沒有資格在朝中議論的,他之所以被叫來參加朝會,只是因為他這侯爵的身份。
可實際上,勛貴們雖然都會上朝,但是絕大多數都是一言不發的。
一方面,大家理論水平不行,大家都有自知之明,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容易惹百官眾怒,成為眾矢之的。
張靜一這番話,可是惹惱了許多人。
于是有人振振有詞的站出來道:“新城侯這是什么話,你口口聲聲說百姓們辛苦,說什么良善百姓要從賊,莫非這是要污蔑那些百姓嗎?人之初,性本善也,絕大多數百姓,卻是安分守己的,怎可憑空污人從賊?”
“再者,新城侯滿口都是百姓疾苦,那么敢問,新城侯家財萬貫,聽聞前些日子,還花了數十萬兩銀子去買那佛郎機人的廢紙,為何現在國難當頭,卻不肯拿出銀子來助剿流寇?有這銀子,寧給佛郎機,卻不肯拿出一分半點為朝廷分憂,還奢談什么世受國恩,陛下……可知這件事嗎?”
………………
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