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實話。
張靜一見了太多的景象,以至他越發能感受到王朝末年是什么樣子,就好像一潭死水,你無論怎么攪動,它依舊帶著巨大的慣性,令你生出無力感。
盧象升隨即道:“侯爺,你說,我們推行新政……若是放在整個大明,可以延續國祚嗎?”
張靜一搖搖頭:“新政?新政有什么用?大明迄今為止,有多少次新政,正德年間的時候,劉瑾新政。到了張居正的時候,也弄了新政,現在咱們的這位九千歲,難道不也是新政嗎?除了張居正的新政好一些,可這種好處,也是有限,終究任何的新政,到了最后,還是成了盤剝和榨取的工具,只是換了一個名目而已。”
盧象升聽罷,更加覺得擔憂:“難道當真沒有辦法了?”
“還有一個辦法。”張靜一目光炯炯地道。
“噢?還請侯爺賜教。”
張靜一斬釘截鐵道:“破舊立新!”
“破舊?”盧象升似乎能感受到了,張靜一身上所散發的冷漠。
很快,盧象升就不追問了。
他很明顯的感覺到,接下來繼續問下去,可能是一些犯忌諱的事,于是他對這個話題微笑不語。
緩了緩,轉而道:“學生去新區一趟,看看薯糧入庫的事。”
張靜一點點頭!
獨自一人,倒是自在,他拿出一個簿子,而后在這簿子里開始提筆記下幾個名字,這頭一個名字,赫然寫著:“張光前”。
而后,張靜一起身,如今這公司的事,只怕要開始布局了。
兩日之后,在天津衛,皇榜便已開始四處張貼。
天津衛本是一處軍鎮,起初的時候,并沒有多少人煙。
不過隨著大明定都北京,這里又是海運和大運河的交匯之處,除了成為軍事重鎮之外,也成了京畿附近,與北通州一樣的商業重鎮。
南來北往的商賈有許多……現如今,北地亂成一團,可京畿附近,卻還算是安定。
人們對著這新張貼的皇榜,卻是議論紛紛。
這皇榜是司禮監發出的,上頭卻沒有蓋上內閣的大印,顯然,這是中旨!
所謂中旨,就是不經內閣和六部,直接下達的旨意。
當然,中旨從法律效應而言,總是不免有些欠缺。
而里頭,則是九千歲的口吻,頒布了詔令,赦免所有的海賊,要求他們在一個月之內,趕往大明各處口岸報備!
若是報備,則準許他們繼續從事海貿,如若不然,則繼續以逆賊處置,絕不姑息。
當然,里頭別開生面的,是九千歲的賭咒發誓,他允諾對海賊絕不侵害,不但允許登岸,而且允許他們回鄉,甚至可以酌情,準許他們正規海商的路引等等,若是違反誓言,他魏忠賢如何如何。
大家看著這個,便都禁不住笑起來。
太監就是太監啊,瞧瞧人家這話……
也有人搖頭,低聲道:“這只怕又是那閹賊寫的亂詔,魏忠賢權勢滔天,已經到了越過皇帝下詔的地步,太可怕了。”
“陛下昏聵不明啊。”
人群之中,有人在看過皇榜之后,若有所思,卻很快,消失在人流之中。
過了兩日,便有小船悄悄地出海……帶著陸地上的音訊,前往汪洋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