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一便又道:“只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終究還是露出了馬腳。這朝廷一徹查,你終究還是有些慌了,雖然你心里清楚,皇太極對于你的事也所知不多。那些與建奴勾結的商賈,是絕不會向建奴人透露出你的身份的。可是……只要錦衣衛還一直順藤摸瓜的查下去,你遲早會敗露。”
“所以,你便決定渾水摸魚,只有將水攪渾,讓這廠衛將注意力攪到其他地方去,再拎出一個替罪羊,那么……這件事便絕不會有人過問了。”
說到這里,他頓了一下,又道:“而只要陛下中毒身亡,天下必定有巨大的變故,到了那時候,誰還有心思查這一樁案子呢?更何況,廠衛為了早日結案,那宣城伯不就是一個現成的替罪羊嗎?一切栽在他的頭上,這件事便算是了了,那時……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陛下駕崩的事上頭,你自然可以優哉游哉地逍遙法外了。”
朱純臣依舊鎮定自若地看著張靜一,笑道:“新縣侯編的一個好故事。”
張靜一也笑了:“你就當我是編的故事好了。”
說罷,張靜一繼續聲情并茂地道:“所以,你的布置之中,最重要的是讓人給陛下下毒!這些年,宮中比較松懈,再者,這河豚毒無色無味,只要添加一點,便足以致命,無藥可醫。”
“可是,單憑下毒還不成,你還需有個替罪羊,是以,你便伙同了尚膳監的宦官,尋了一個替罪羊,這個替罪羊,就是劉武。”
“劉武?”朱純臣平靜地道:“我聽都沒有聽說過這個人。”
一旁的周正剛也忍不住譏誚道:“怎么,難道不是劉武投毒?”
“不是!”張靜一正色道:“劉武根本沒有投毒,當時這邊有了眉目之后,我第一個就是懷疑。這下毒之后,下了毒,便立即自盡,而且他與宣城伯的關系如此的明顯,傻子都知道,他這一死,便是死無對證,肯定要牽涉到宣城伯那兒去,那么……這個人為何還要這樣做?宣城伯又為何要這樣做?”
“當然,這只是其一,其二便是,既然大家在他的房里,搜到了半瓶河豚毒,這就更加奇怪了,你說一個人……他要自盡,手里明明就有毒藥,可是偏偏……他不用這毒藥,卻非要將自己掛在房梁上,你說……這奇怪不奇怪?”
張靜一提出了兩個疑點。
當然……張靜一之所以起疑,最大的原由,還真不是這兩個疑點。
而是因為,背黑鍋的是宣城伯衛時春。
衛時春這個人,張靜一有印象,兩世為人的人,又略知一些歷史,便知這宣城伯是在甲申之變的時候,全家投井身亡。
這樣一個人……在明朝滅亡的時候,居然選擇了自殺,而且是全家自殺,雖然頗有幾分愚忠的成分,可這樣一個人,卻是說他一直私通建奴人,偷偷攢下了這么大的家業,雖然……也未嘗沒有可能,只是……張靜一的直覺之中,卻還是有些無法相信。
正因為有了這些直覺,所以張靜一才決心徹查到底。
要怪,其實只能怪有人自作聰明,栽贓誰不好,非要栽贓給宣城伯衛時春。
當然,這個理由是不能說的,因而張靜一經過細細分析后,便找出了兩個可以公布于眾的小疑點。
張靜一笑了笑道:“第一個疑點,說明幕后之人有些不智,可問題又出來了,此人行事如此不周密,讓劉武去下毒,結果很快就牽連到自己的身上。那么……此前他私通建奴,為何這么多年沒有察覺?這是不是不合理?”
“這第二個疑點,我可以斷言,這是有人要殺人滅口,因為只有劉武死了,才能死無對證,最終,讓衛時春百口莫辯。可是,想要一個人自殺,卻并不容易,難道給劉武灌藥?若是灌藥,人難免會掙扎,這哪里像是自殺呢?可若是偷偷給他吃藥,又無法確保他能立即毒發,說不準,掙扎幾個時辰,這邊錦衣衛一查,反而弄巧成拙,一切便真相大白。反而是懸梁自盡最好,先將人控制住,直接吊上房梁,不死也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