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這話里有話。
陛下不愛惜自己的名聲,可陛下的名聲本來就不怎么樣,而且從官方的角度而言,陛下這個樣子,倒霉的還是他黃立極,大家只會說,是你黃立極沒有風骨,處處都迎合皇帝。
孫承宗也尋到了黃立極的值房,他顯得很擔憂,道:“黃公,陛下又不在宮中?”
“正是。”孫承宗苦笑道:“孫公對此怎么看?”
孫承宗嘆了口氣道:“不能這樣下去了,現在國家這么多大事,都需和陛下議呢!昨日,翰林和御史都在鬧免去關中延安府三年稅賦的事,聽說那地方,又遭災了。若是能免去稅賦,至少可減緩一些災情。不過……戶部那邊,反對的厲害。說是若免賦,今年的國庫本就虧空的厲害,這一下子少收三四萬兩銀子的錢糧,怎么受得了。此事,朝中百官已經討論了多日,爭執難下,為此鬧出爭議的奏疏,就有上百份之多。戶部、翰林院、都察院,甚至連工部都摻和了一腳。咱們內閣,也議過一次了,現在正需陛下乾坤獨斷的時候。可陛下不理政務,這事陛下耽擱得了,可災民們耽擱不了啊,如今流寇已經四起,不能再拖延了。”
黃立極也很是無奈,苦笑道:“正是如此,東江鎮的毛文龍,現在也在催告錢糧。打算等來年開春,要趁遼東的建奴人春耕的時候,襲擊遼東腹地。可沒有錢糧,將士們只怕士氣不足。因而,奏請撥發兩萬九千兩銀子為犒賞,再補齊這兩個月的欠餉。這也是大事啊!”
孫承宗倒是有些生氣了,對于自己的那個弟子,孫承宗其實是頗為縱容的,他覺得皇帝確實沒必要裝模作樣的早朝,陛下聰慧,自然有他治國的辦法,可這并不代表,連國家大事都可以耽擱下。
于是越想,孫承宗越著急起來,便道:“不成,得立即去成國公府迎駕,需請陛下擺駕回宮,不能任其胡鬧下去了。現在國家已是千難萬難,怎還可如此呢?”
黃立極卻顯得有些猶豫,皺眉道:“若是如此,只怕……”
孫承宗肅然地道:“黃公,都已火燒眉毛了。”
“罷罷罷……這就去。”黃立極看了孫承宗一眼,咬咬牙道:“我二人同去。”
說著,隨即便動身。
不過內閣里頭的消息傳得快,那些在內閣待詔的翰林聽了,也紛紛來了精神。
現在黃公打頭,正是法不責眾的時候,就算要流血犧牲,那也請自黃公而始。
于是乎,十幾個翰林,烏泱泱的便跟了來。
黃立極一看這架勢,好家伙,怎么這么多人,動靜是不是太大了,他心里不免有點慌。
“孫公,會不會到時有人言語過激,觸怒陛下,引發陛下對我的責怪啊。”
孫承宗瞪他一眼道:“你是內閣首輔大學士,自要承擔干系。”
黃立極:“……”
他們一行人,匆匆到了成國公府,一看這國公府如今早已面目全非,門前冷清,到處都是按著刀的校尉,一時也不免兔死狐悲起來。
黃立極下了轎子,心里不禁感慨:“當初那朱能輔國靖難,不成想這十世富貴,已是煙消云散了。”
后頭的翰林們卻是低聲的嘀咕,這個道:“聽聞平日里,成國公出入還算是簡樸,節衣縮食,不曾想現在抄了家,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如此吝嗇。”
又有人道:“你可知道,成國公靠莊園的收入,其實早就入不敷出了,聽聞,為了攢錢,偷偷還做了生意。”
一聽到做生意,不少翰林便露出同情的樣子,有人道:“經商能掙幾個錢,不但費心還費神,我聽給事中張海說過,他家從前就在松江經商的,太慘了,各種苛捐雜稅,年年倒貼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