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個份上,若是繼續催借,顯然更為尷尬了。
朱由檢只好嘆了口氣道:“孤王知道了。”
于是,君臣們陷入了死一般的尷尬境地,又安靜了良久。
朱由檢才笑道:“孤王還有許多奏報要處置,大家各行其是吧。”
文武們這才松了口氣,各自起身告辭。
溫體仁皺著眉,與眾人一起走出王府。
王文之已追了上來,低聲道:“恩府……”
“唔……”
王文之道:“今日殿下催借錢財,讓學生甚是擔憂。”
“擔憂什么。”
王文之道:“這府庫里看來是真的一粒糧也沒了,可是……下頭的將士們……卻還在等著發餉呢,若是發不出餉來,他們可不依的,便是學生,只怕也控制不住,到時若是嘩變起來……”
“夠了。”溫體仁的心情很不好,此時不禁失態。
溫體仁的一聲冷喝,王文之便默不做聲了。
溫體仁想了想,忍不住長嘆一聲:“連信王都不能大治天下,看來這大明的氣數,是真的盡了。”
說到此處,溫體仁道:“你一定要和老夫說實話,沒有錢糧,這城……還守得住嗎?”
“恩府真要學生說實話嗎?”
溫體仁定定地看著王文之,點頭。
王文之道:“有錢糧也未必能守住,何況沒有錢糧呢?如今軍心……很是不穩,有不少兵丁,都在私下說……還不如去投賊……”
溫體仁大為震驚:“這些將士,你不是說……已經接受了教化,都是赤膽忠心……”
王文之露出鄙夷之色,不由道:“丘八們冥頑不寧,怎么教化得通。”
溫體仁便低頭不語,他沉思著,而后道:“你再說實話……”
溫體仁算是被王文之騙怕了。
“那巨寇張三兒,一旦殺入城中,當真雞犬不留?”
“卻也未必。”王文之低聲道:“若是肯降,說不準能留下性命,只是……我等讀書人,怎可降賊,自是一死而已。”
溫體仁則意味深長地看了王文之一眼:“卻也未必,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王文之身軀一震,眼眸張大了一些,看著溫體仁道:“恩府的意思,莫非是……”
“你派信得過的人,去見張三,看他怎么說。”
王文之露出猶豫之色,卻也點頭。
家小都在城中呢,人若死了,就什么都沒了。
“此事一定要保密,到時……我等迎闖軍入城,哎……”
溫體仁嘆了口氣,接著道:“若非萬不得已,誰愿如此啊!只是賊子逞兇,為了這城中的軍民百姓,我等只好做這千古罪人了。”
王文之便安慰溫體仁:“恩府不必如此自責,所謂良禽擇木而棲,如今為了保全城中百姓,恩府便是氣節有所虧,卻也是瑕不掩瑜,似張三這樣的巨寇雖是兇殘,想來也不殺降的,否則將來他們如何騙開城池。”
王文之本是有些不忍這樣做,可見自家恩師都愿這樣干了,良心也跟著舒坦起來,忍不住長長嘆了口氣。
終究……還是不能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