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皇帝眼淚又奪眶而出,頹然道:“世子呢,王妃呢?快,讓人去找……去找來……”
此時……已有一個小宦官匆匆的抱著一個孩子來,卻也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跪下道:“陛下,世子在此。”
天啟皇帝看著襁褓中的孩子,長長的舒了口氣。
這宦官又淚水漣漣地道:“陛下……王妃……王妃……”
天啟皇帝打了個寒顫:“發生了什么事?”
“王妃在后院之中,心知大事不好,她……她說,王爺的性情,她是知道的,絕不會茍活于世,如今賊子們轉瞬要至……所以……所以……寧愿與王爺同死……她……她已在寢殿里……自盡了,還吩咐奴婢……要帶著世子殿下,無論如何也要逃出去……”
說罷,這宦官嚎啕大哭:“奴婢只是一個閹人,對外頭一無所知,奴婢……奴婢不敢阻攔啊,奴婢害怕救下了王妃,賊子們進來……奴婢……只好抱著世子,四處求救,天可憐見,陛下竟來了……”
天啟皇帝頓時腦中木然。
他突然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著一旁的張靜一道:“張卿……信王夫婦今日……若是朕有不慎,便是朕的明日啊。”
這番意味深長的話,張靜一頓時了然。
輕信了這些人,而那些人卻將皇帝當做是提款機,對上欺瞞,對下虐民,于是滋生了民變,憤怒的流民殺了進來,身死族滅,為人所笑。
而到了那時,那些曾經給與了恩惠的人,他們會怎么做呢?
他們不過是換一身皮囊,做另一朝的臣子罷了。
反正……新的皇帝,總是需要這些人來替他們維持天下的。
天啟皇帝閉上了眼,他淡淡道:“好好收斂……收斂王妃的尸骨吧……要小心……可憐她嫁給了信王,信王節儉,她也跟著節儉。朕聽聞,她雖為王妃,可每日卻只吃麥餅,不敢多食酒肉。也聽聞,她每日做針線,穿著的,不過是素衣而已。跟著信王苦了小半輩子啊,如今卻……哎……”
說到這里,天啟皇帝似是突的想到什么,幽幽的目光,猛地變得狠戾起來,道:“城中所有官吏,統統都要看管起來,聽候朕論處。還有涉及到今日來迎賊的叛逆,他們的家小,也要立即控制,一個都不要走脫。禍不及家人?哼,那狗官說的倒是冠冕堂皇!可何以堂堂信王卻需禍及家人?”
另一邊,生員不斷地按壓著。
張靜一沒心思去顧情緒激動的天啟皇帝發瘋,卻只是眼睛直勾勾地注意著朱由檢的變化。
他小聲詢問一旁王承恩,朱由檢上吊的時間。
而后又翻開朱由檢的眼皮,細細觀察。
天啟皇帝抱著信王的世子,一時又百感交集,此時卻已沒氣力說什么了。
“張卿……罷了吧。”天啟皇帝嘆了口氣道:“人死不能復生,信王如此,是他的命,既然回天乏術,就不要折騰他的尸骨了。”
張靜一卻是很固執地道:“臣再讓人試試看。”
不過張靜一的臉上,還是帶著幾分憂慮,雖說命懸一線,不過現在看來,能活下來的概率并不大。
他對張信王朱由檢談不上有什么交情。
只是覺得……這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不,理想主義者也有能力大小之分,不過……朱由檢屬于能力比較差的那種。
不過細細思量,一個從小長在深宮婦人之手,每日讀圣賢書,身邊永遠圍繞著一群‘清流’的人,又怎么有什么能力呢?
無非是被塑造成了別人所想要塑造的樣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