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有一個特質,容易動情。
王承恩笑嘻嘻地道:“奴婢聽殿下說這張兄弟三個字,已不知多少次了,遼國公想來也是誤打誤撞吧,其實種莊稼,殿下現在才是一把好手。”
朱由檢落下了臉來,隨即極是嚴厲地冷冷道:“孤王不許你這樣說他!”
王承恩一聽,頓時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是看著朱由檢長大的,既是奶爸,也是最親信的奴婢,可以說……二人之間,無話不說,無話不談,彼此休戚與共。
而朱由檢雖有時性子急,脾氣也糟糕,可是卻從來沒有和王承恩紅過臉。
他其實也沒說張靜一什么,只是借張靜一夸一句殿下而已。
不算罵人,也不是諷刺,只算是借張靜一抬高一下朱由檢。
可朱由檢居然急了,道:“張兄弟,乃是上天賜給咱們大明的大賢,這樣的人,說他是圣人都不為過!沒有他,孤王實在看不出,這天下有什么出路。孤王這些年,誤信過許多人,可只有張兄弟,是最值得信賴的。我只恨自己姓朱,不能姓張,如若不然,寧愿不做這龍子龍孫,只與張兄弟能親近一二,便也得償平生之愿了。”
王承恩:“……”
這若是列祖列宗們的泉下有知,只怕太祖高皇帝的棺材板要壓不住了。
朱由檢泡了腳,覺得渾身舒泰,王承恩便道:“奴婢去取食來。”
“且等一等吧。”朱由檢道:“孤王還有一些東西,需要記錄一下,幾處黑麥田的長勢,得先記下來,咱們不是真的農人,指著收成,當初張兄弟囑咐過,要多做記錄,比對不同莊稼地的數據,唯有如此,才可為將來的推廣做準備。”
王承恩皺眉道:“殿下您又不按時用膳了。”
朱由檢則是大樂道:“哈哈……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孤王一人飽腹,哪有讓萬萬人可以飽腹令人振奮開懷呢!”
朱由檢隨即讓王承恩取來筆墨,而后提筆,開始根據今日的觀察,進行記錄。
他這記錄的簿子,已有一尺厚了,事無巨細的事,他都會記錄下來,一方面是照著張靜一的方法去做,后來他慢慢地明白了這樣做的深意,也就對此饒有興趣了。
王承恩站在一旁,嘴角帶著微笑,他是最了解朱由檢的。
朱由檢和尋常宗室相比,實在是奇怪的人,其他的宗室,只注重個人的享受,可朱由檢從小開始,便似乎一直心懷著天下,哪怕其實他根本無緣大位,卻似乎對于造福蒼生有著極濃厚的興趣。
因而,他從小飽讀詩書,與人議論國事,從不因為自己是宗室的身份,而有所避諱。
只是從前,朱由檢似乎走偏了,以至于栽了一個大跟頭,朱由檢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
可現在……朱由檢似乎又開始找到了一條出路,如今的朱由檢,似乎整個人都是帶著光的,這是一種勃然生氣,雖是總見他半夜醒來,提著燈,夜里去看莊稼,雖也見他經常廢寢忘食,三餐錯亂。更見他親自冒著風雪,在田埂中焦灼不安。
王承恩其實不懂什么大道理,似乎對于江山社稷,澤被蒼生,沒有什么太大的興致。
他畢竟只是一個太監,而且還是一個宗王的太監,他也不認為,信王殿下身為藩王,對這些滋生興趣,將來是福是禍。
可是……王承恩卻知道,至少這個時候,他能從朱由檢的身上,尋找到一種很純粹的喜悅,而這份喜悅,也令王承恩雖偶有怨言,心里卻也暖呵呵的。
“對啦。”朱由檢記錄到了一半,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于是道:“為何張兄弟最近沒有書信來呢?是不是我上一次修書給他,他看了不喜?孤王的書信里,可有什么忌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