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之人道:“他此番決心進南京,是擔著天大的干系,藩王不得朝廷旨意,不得離開自己的藩地,這是祖制,只是現在,形勢所迫,也只能如此。我等……且不要急,先等著從孝陵衛那邊來的消息。”
眾人紛紛稱是。
又有人道:“南京城那邊,魏國公和南京六部,會有什么看法?”
“他們?”為首之人不以為意的樣子,淡淡道:“他們能有什么看法,這南京諸公,與我等自是休戚與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眾人暗暗點頭。
這大明在江南的文武官吏,和本地的利益瓜葛太深了。
彼此之間,早就融合在了一起,本地的巨賈和士紳們,有的是錢糧,這些錢糧早已通了天,而南京六部,絕大多數的尚書和侍郎,本就是從北京罷黜來的,他們被迫遠離了北京這廟堂的中心,大多都自覺地自己懷才不遇,對皇帝本就不滿,再加上與江南士紳們同流,自然而然,也就水乳交融了。
…………
魏國公府。
魏國公徐弘基,這幾日都沒有睡好,他乃是在萬歷二十三年襲爵,奉旨僉書南京軍府。
到了萬歷三十五年協守南京,領后軍都督府。
而到了萬歷三十七年又奉旨提督江防,可以說,徐弘基基本上掌控了江南的兵馬。
不過等到了天啟皇帝登基之后,徐弘基以生病的名義,辭去了軍職,于是朝廷便給他加了一個太子太保,一直都在家中養病。
只是這江南的江防和軍中的事,卻幾乎又交給了他的兒子徐文爵。
徐弘基雖說是在養病,實際上江南的軍務,絕大多數時候還是由他操控著,這倒不是他非要攬權,而是江南的無數武官,幾乎都是靠世鎮南京的魏國公舉薦的,說是門生故吏遍布江南也不為過。
大家有什么事,還是率先尋他。
徐弘基的身子孱弱,每日都在公府的養生堂里歇息,此時他靠在竹椅上,身上蓋著一層薄裘,一旁幾個女婢躡手躡腳的伺候著。
而徐弘基傳出了幾聲咳嗽之后,便有一個穿著大紅的飛魚服的中年人進來,朝徐弘基道:“父親。”
徐弘基抬頭,看了一眼這個稱呼自己父親的人。
此人正是徐文爵。
“哎……”徐弘基道:“為父昨夜做了一個夢,夢見有人殺入了南京城,文爵,你說……此夢何解?”
徐文爵則道:“這只是夢而已,父親需放寬心,何況夢是反著來的。”
徐弘基苦笑道:“怪只怪……怪咱們徐家牽涉太深了,現在南北朝廷,已到了勢同水火的地步,我們徐家,卻成了風口浪尖,不管怎么說,我徐家世受國恩啊。”
“世受的是國恩,又非是他朱由校的恩德。”徐文爵道:“他朱由校倒行逆施,不讓我們好過,還有什么可說的。父親,你身體不好,南京的事,兒子自會料理。”
徐弘基聽罷,一時無言,良久之后,他才道:“老夫只是擔心,咱們徐家重蹈成國公府的覆轍。”
徐文爵一臉認真地道:“正因為如此,所以兒子以為,為了不效仿成國公,咱們才要魚死網破,那朱由校,欺人太甚了,不除他……我們沒有好日子過。”
徐弘基點點頭,似乎接受了徐文爵的意思,而后他又嘆了口氣,才道:“孤軍深入江南……看不懂,老夫看不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