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百姓們的稅賦,十之七八,卻都被這些中間商損耗了,甚至這些中間商,為謀私利,自起爐灶,妄圖想將陛下一腳踢開。長此以往……這大明不垮才怪了。所以新政的本質,便是徹底踢開這些中間商,不讓這些中間商來掙差價。”
天啟皇帝聽罷,下意識地道:“咱們自己來?”
“自然。”
天啟皇帝又道:“所以……正好趁此機會,徹底剪除這些亂黨?”
張靜一道:“問題的關鍵在于,怎么的剪除。陛下只是單純將這些人統統殺了,又有什么用呢?他們的背后,是數不清的士紳……”
天啟皇帝眼露兇光,道:“那朕就殺光他們,再誅盡他們背后的士紳便是。”
張靜一搖搖頭道:“這樣人手不夠,而且效率也很低,畢竟他們的人太多了,我們若要一個個動手,只怕十年也干不完。”
天啟皇帝道:“有張卿和鄧卿在……難道還不夠?”
張靜一苦笑道:“遠遠不夠,這江南情況,最是復雜,和其他地方有很大的不同,這里遍布了大大小小的士紳,又有數不清的讀書人,他們通過同年、同窗、姻親還有所謂世交、同黨、同鄉的各種關系,結為了一張張巨網,若只除首惡,是遠遠不夠的,而且這些人……往往是一體,牽一發而動全身。若只誅幾十幾百戶人,杯水車薪,很快他們便可死灰復燃。可若是要統統清理,便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憑借陛下手上的人手,清除得干凈嗎?”
“陛下……在清除的過程之中,他們斷然也不會坐以待斃的,他們可能會暗中聯絡起來陽奉陰違,也可能想盡一切辦法,腐蝕咱們清查的人員,所以……時間拖得越久,對我們越是不利。”
天啟皇帝聽罷,若有所思,而后道:“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這樣說來,江南這邊,咱們不管了?”
“誰說不管?”張靜一笑嘻嘻地道:“臣這兒……倒是有一個法子。”
“首先咱們要做的,就是先破掉這一層層組織嚴密的關系網。”張靜一眼眸中泛著精光,接著道:“只要破除這些……事兒就好辦了。任何事,最怕的就是人家是一條心。”
…………
錢謙益人等默默地跪在此,膽戰心驚地等待著。
事實上,他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只是……這最壞的打算,是他們所不能承受的。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死是在所難免的,現在的問題就在于,怎么個死法?
那昏君喜怒無常,怎么可能……給大家留什么余地呢?
許多人的心里滋生出來的,乃是無窮的絕望。
緊接著,便見一個個的東林軍的生員,奉命進入了天啟皇帝所在的側廳,似乎是在領受什么命令。
而后……
這些人又一個個的出來。
其中一個,按刀出來,冷著臉,大喝一聲:“來人,將他們統統押下去,陛下有旨,這些統統都是亂黨,是抄家滅族的逆罪。”
聽到抄家滅族四字,已有人只覺得一陣眩暈,竟是直接倒地不起。
于是眾人紛紛上前,毫不客氣地將人全部架了出去。
還有人口里大呼著道:“冤枉,我冤枉啊,我只是來吃飯的……我冤枉啊……”
可是沒有人理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