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這樣,一旦開始招供,那么就好像爛褲襠一般,債多了不愁了。
天啟皇帝不由地皺眉道:“這么多的人,統統懲辦?”
“不只這么多人,只怕還有更多。”張靜一道:“這還只是南直隸,這諾大的江南,還有許多人沒有拿呢。既然有罪,為何不拿?陛下莫非是心軟了。”
“朕不是心軟。”天啟皇帝懊惱地道:“朕只是在想……這得查到什么時候?”
張靜一淡定地道:“很快的,很多罪狀,都供述的很清楚,所以……不怕當事人不認。”
天啟皇帝道:“這么說來,可能最終要牽涉多少人?”
“至少數千……”張靜一斬釘截鐵的道。
天啟皇帝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即道:“好家伙,都是抄家的罪嗎?”
“十之八九。”
“呼……”天啟皇帝突然覺得這樣似乎也并不壞,而后,他努力遏制住內心的喜悅,道:“朕聽聞,你抓了許多人,逼迫他們招供……為何要這樣麻煩?許多人的罪,已是板上釘釘了。”
張靜一深深地看了天啟皇帝一眼,而后意味深長地道:“陛下,這才是破解江南困局的最好方法。”
“哦?”天啟皇帝越發覺得有意思起來,便定定地看著他道:“你繼續說下去。”
于是張靜一道:“江南這邊,最可怕的情況是……這些人是鐵板一塊,他們通過各種關系,已經形成了一個有共同利益訴求的群體,這些人……想要連根拔起,實在不容易,即便今日殺了一批,他日誰能保證,不會春風吹又生。要破除這個……就不需得讓他們攀咬起來。從前他們是靠同鄉、同年、同窗、門生故吏的關系,大家一起坐在一起吃肉,利益均沾。”
“可現在……不同了。他們要留下全家老小的性命,不攀咬出人來,絕無可能。可他們也無法隨意寫出誰的事來,畢竟……不相干的人,他們就算是想要供述,也是破綻百出,只需一查,便曉得他們是在誣告,到時少不得,有他們的苦頭吃。他們能供出的,也只有這些平日里親近之人了,如此一來,他們相互攀咬,這一層層所謂的關系,豈不自然而然,就從同黨變成了仇敵了嗎?”
“到了那時,他們便再不是鐵板一塊了,而是一個個孤立的人……什么東林黨,什么復社,什么狗屁的江南士人,只要上了刑,一切自然而然,也就土崩瓦解!”
天啟皇帝聽罷,驟然明白了,不禁道:“明白了,朕明白了,這個法子好啊,哈哈……原來這是離間計。”
張靜一苦笑道:“談不上離間,只是給他們一個機會而已。”
“一個機會?”天啟皇帝略顯意外,背著手道:“你繼續說下去。”
張靜一侃侃而談道:“他們的關系網太綿密了,而且江南的宗族最是根深蒂固,難道陛下當真要殺盡他們嗎?若真殺盡,只怕不死個十數萬人,只怕也殺不絕。與其殺人,不如誅心!陛下要推行新政,那么就得有銀子,得有糧食,先讓他們攀咬,等所有人都攀咬出來,再個個擊破,到時一切的問題,也就迎刃而解!”
天啟皇帝點頭,隨即低著頭又看了看供狀,看到許多的人名,竟發現里頭有許多,都是自己有印象的。
于是他忍不住冷笑道:“沒想到……牽涉的竟是這樣的多,這江南看來無好人了。”
張靜一則是道:“不是江南無好人,是這些人的心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