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濤一時尷尬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總不能自己在旁舒舒服服地呆著,看著陛下干活吧。
于是……思慮再三,又尋了幾個司吏竊竊私語一番,便也帶著繩索,去另一邊丈量了。
這一日丈量下來,真是饑腸轆轆,且平日里還算是養尊處優,所以許多人覺得自己腰都直不起來。
這丈量的差不多了,數目一加,算了出來。
天啟皇帝看著簿子,眼睛越加瞪大起來,隨即大怒道:“三萬七千二百三十畝,這樣說來,這多出來的一萬八千畝從哪里來的?”
那里長被叫了來,早已嚇得臉都綠了,只好連忙的磕頭,如實道:“陛下……小人萬死,這……這……這都是劉家藏匿的田產……”
天啟皇帝則是冷冷地道:“他劉家藏匿的田產,你是里長,難道會不知嗎?依著朕看,你們是沆瀣一氣,何況……這劉家還用所謂的功名,又減免了大量的稅賦,這一算起來,他一個劉家,就少了兩萬五千畝地的稅賦,平日里這些狗東西不是成日的叫喚著稅賦沉重嗎?敢情他們不繳稅的!”
里長驚懼極了,只是一個勁的磕頭:“小人萬死。”
天啟皇帝卻眼中冷意越發濃烈,道:“大家都看到了,這是他自己說的,他自己都說自己萬死,可見朕絕沒有冤枉他,來人……將這里長拿下,全家流放遼東!”
里長一聽,便覺得眼前一黑,要昏厥過去。
卻早有幾個在旁待命的生員直接將他架了起來,拽著便走。
里長才如夢初醒,又忙叫喚起來道:“小人冤枉……冤枉啊……”
有人給天啟皇帝和張靜一篩了茶水來,二人都喝了,天啟皇帝依舊還不解恨,罵道:“真是豬狗不如的東西,一群人沆瀣一氣,欺上瞞下,真以為朕是聾子,是啞巴嗎?”
張靜一此時的心情卻頗為愉快,帶著微笑道:“陛下息怒,這人都流放了,還為這個生什么氣呢?正好,劉家一查抄,就可以分地了,如此一來,百姓們得了土地,朝廷多了稅賦,豈不是皆大歡喜嗎?”
那張濤和下頭的司吏們早就嚇得大氣不敢出,這里長的下場,他們是看到了的,這真是喜怒無常啊,一不小心,就是給直接發配遼東。
一想到遼東那鬼地方,張濤等人已是嚇尿了。
他們一個個顫顫驚驚的,直到這時,張靜一似乎想起了他們,張靜一于是抬起手,點著這張濤。
張濤臉色驟變,心情大抵是不斷的默念:你看不到我,看不到……
只見張靜一道:“陛下,此人乃是本縣的縣尉,叫張濤,這張濤乃是山東人,是個舉人出身,在山東老家,有家三十二口,也不算是小門小戶了,因為只是舉人,所以選官只選了一個縣尉,他還有一個兄長,聽說也是中過秀才的,噢,對啦,他是個有運氣的人,一共生了七個孩子,都是男兒,真是多子多福啊……”
張靜一這如沐春風的說著,張濤卻好像自己一下子現了原形一般,如坐針氈,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怎么這張都督對他……這么清楚?
天啟皇帝則是背著手,笑道:“這么多孩子,砍了可惜。”
張濤:“……”
張靜一的聲音道:“陛下,他沒犯什么罪,畢竟他是去歲才調任至本縣的,又是縣尉,本地的士紳瞧不上他,在南京城,他也沒什么關系,和那該死的縣令、縣丞幾個不一樣。”
天啟皇帝點點頭:“這就難怪,他沒有被拿住了。”
說罷,他朝張濤招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