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代絕大多數人,都有十分濃重的鄉音,而唯獨這個人,用的卻是很純正的官話。
能說好這樣官話的人可不多,這天底下只有一種人才有這樣的機會,自幼受官話的教學……讀書人。
于是天啟皇帝道:“這里還有讀書人嗎?”
眾人便紛紛朝著方才說話的人看去。
不正是那孫之獬又是誰?
天啟皇帝指著孫之獬道:“你是誰?”
孫之獬上前,畢恭畢敬地道:“學生孫之獬。”
“你是讀書人?”天啟皇帝道。
孫之獬道:“是,學生不只是讀書人,還……還……中過進士。”
天啟皇帝猛地一下子,想起來這個人了。
隨即,他與張靜一對視了一眼。
孫之獬便苦哈哈的樣子道:“學生一時糊涂,因而從賊,只是陷身賊營之后,卻是無一日不是心在大明,今日得見天顏,便禁不住想對陛下一訴衷腸,好教陛下知道學生的委屈。”
他其實也是無奈。
太絕望了。
本來好端端的一個進士,因為新政的事,跑去投奔李自成。
之所以選擇李自成,也是因為他自覺得這大明已有了亡國之兆,而李自成在武昌開科舉,倒是頗有明主氣象。
自己是進士,一旦投奔,哪怕是李自成不喜自己,可這一層身份,即便千金買骨,也一定會受到重用,將來新朝建立,少不得,他也是從龍功臣,封侯拜相。
天啟皇帝隨即看向張靜一,朝張靜一使了個眼神。
張靜一此時笑了起來:“你便是那個孫之獬?”
孫之獬沒想到自己竟如此有名,突然有些擔心,卻笑著道:“學生便是。”
張靜一卻是指著其他人道:“其他的人,落草為寇,乃是求活,而你……我卻知道,你去做賊,是奔著一場榮華富貴去的。今日這些人,絕大多數人,說句實在話,都是朝廷對不住他們,致使他們無路可走,你卻又不同,你是生來便有富貴,朝廷從未對不住你這樣的人,因而你這樣的人做賊,卻最是可恨,其他人可饒,可朝廷如何能容得下你?”
“陛下,這樣的人,決不可放過,理當抄家滅族,以儆效尤!”
天啟皇帝早就恨得后槽牙都要咬爛了,順著張靜一的請求,毫不猶豫地道:“依卿所言,來人,將他拿下。”
一聲號令,眾人便紛紛上前。
孫之獬驚懼不已地大呼道:“饒命,饒命,陛下豈可言而無信。”
天啟皇帝只冷冷地看著他道:“朕都是昏君了,方才言而有信,現在不可言而無信嗎?對你這賊骨頭,朕偏言而無信又如何?”